「我們之間,這些虛禮不必的。」
「這是小輩該做的,不能不講禮數。」
「椒椒在涼州時,還多托賴你照顧。在老夫看來,倘若這丫頭也有意,你們二人我是不反對的,可……」
當著親家的面,鄭遠持嘆了口氣,「解除婚約一事,實在是對你不住……」
嚴子確笑了起來,語氣和煦:「老師這麼說,便折煞我了,本也是舉手之勞,我一介鰥夫,老師不嫌棄我帶累四姑娘的聲名已是高看了,談何抱歉?」
鄭遠持站起來,拍了拍嚴子確的肩膀:「你師娘頗為過意不去,你遠在涼州極邊之地,家中需有人操持,說要替你尋個合意的人——眼下是忙不開了,等來年春日花朝節宮宴上,在未出閣的貴女中物色一番吧!」
嚴子確只是溫和地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
杜昌益望著嚴子確離去的背影,半晌沒頭沒尾地感嘆了一句:「還好諶然娶了綿韻!看你替四丫頭操心的樣子,她的終身大事眼下可比漕運還讓你頭疼吧?」
鄭遠持乜他一眼:「什麼叫『還好』?我的椒椒是隨便什麼白臉小賊就想娶走的麼?」
杜昌益身為他的親家,說話也沒那麼客氣,哼哼了兩聲:「這回只怕不是白臉小賊,而是竊國大賊……」
鄭遠持被他噎得臉色發青,半天沒說得出話來。
第90章吾念椒椒:別經數月,思何可支。
杜昌益回憶起今日朝上的事, 語氣嚴肅了些。
「房速崇的人帶頭彈劾,稱叔山尋和叔山梧父子為『二凶』,又說叔山梧『桀逆有素, 獫頑叵當』, 說到底,還是你那准親家太過囂張……」
「誰說他是我准親家?!」鄭遠持聽他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渾身難受。
「往常這種時候,你早就站出來表明立場了, 為何今日房黨彈劾叔山尋父子, 聖人看你那一眼已經頗為明顯,對叔山氏群起而攻之才是陛下想見到的場面……」
杜昌益不解道, 「老兄你當時為何一言不發呢?我都替你冒冷汗!」
鄭遠持沉默, 一時沒有說話。
自舜德帝登基以來,朝廷為了遏制一家藩鎮獨大, 將中洲六道的兵力分散到各地。從懷光帝時期的北境四大軍鎮, 到了眼下九節度割據的局面。為了支撐龐大的軍費開支, 又要在四境虎視眈眈的番邦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大祈國庫基本已經被掏空。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太子李德音卻建議舜德帝設計以和親為由挑釁圖羅, 又在和藩使與鶻國談判之際,調六路大軍進攻碎葉。
鄭遠持反問:「難道你也認為, 朝廷在此時四處樹敵,是對的麼?」
杜昌益換了種神色看向鄭遠持。不知是不是錯覺, 近來他總覺得自己這位老大哥蒼老了許多, 和往常遊刃有餘的樣子大不一樣。
他沉默一會, 道:「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國公府輕易不會插手大祈軍務。為何這一回卻違背自己的準則,公然在西征一事上違拗聖人的意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