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昌益忍不住嘆一口氣,實則他亦認為朝廷多樹藩鎮的舉措只是飲鴆止渴,更應加強京畿的兵力,強化禁軍以拱衛中央。眼下藩鎮林立,其中出身麒臨叛軍的叔山尋更是朝廷眼睜睜看著他壯大起來。
「其實我在家中,和諶然說起眼下的邊境局勢,都覺得河北離不開叔山尋,大祈也離不開他叔山氏,但他們如今已經太過囂張,只怕長此以往……」
杜昌益沒有說下去,長此以往,只怕叔山氏尾大不掉,遲早自立為王。
「如今整個河槊都在傳,叔山氏得河北進而獨霸中原,對這樣的心腹大患,聖人當真沒有任何想法麼?」鄭來儀問道。
杜昌益和鄭遠持交換眼神,對方的目光中俱是冷峻。
叔山尋近來的一連串舉動可謂目無王法,可皇帝對此未曾有過一句評價,甚至面對一眾問給叔山氏的彈劾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揭過。
和藩使一事,叔山氏和大祈朝廷之間的矛盾已經一觸即發。以他們對當今聖人的了解,這場朝藩之爭,遲早要爆發於明面。只是眼下時機不合適而已。
鄭來儀看著面前的父親和杜伯伯,二人俱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臣,如今卻並無十足的底氣。她一顆心緩緩下沉:或許是聖人對鄭氏及其黨羽已經失去了信任,並未將全部的計劃透露給鄭遠持和兵部所知。
杜昌益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衙署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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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綿韻誕下一子。逢當日玉京初雪,孩子便得了乳名「阿霽」。
杜府喜獲麟兒,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杜昌益對這個孫兒打心眼裡喜愛,接連一個月天天從朝上早退,兵部衙門更是索性不去,只為早點回家多看看孩子。
鄭來儀去杜府探望尚在月子裡的鄭綿韻,她靠在榻上,哭笑不得的語氣:「眼下在兵部,倒是夫君比君舅還要忙些。」
一場生產大耗元氣,鄭綿韻本就瘦弱,看著更是憔悴了不少。鄭來儀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替姐姐拭去額頭的虛汗,語氣中帶了幾分責怪:「難道兵部離了他就不轉了,杜叔叔都能走得開,偏他就走不開?眼下你不必那些公務重要?」
鄭綿韻正欲替丈夫分辨,便聽見房門口響起杜境寬的聲音。
「綿韻,我回來啦。」
鄭來儀轉過身,見杜境寬一身絳色官袍,頭戴紗冠,顯是剛剛散衙。他來不及換衣裳,徑直朝內室過來,望著榻上的妻子,目光中流露暖意。
「還好麼?」杜境寬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額頭,早上離開時似乎還微微有些發熱,鄭綿韻微笑搖頭:「我沒事。」
「霽兒呢?」
「奶母抱著去東院了。」
杜境寬一邊摘下頭上的官帽,一邊感嘆:「現在我見兒子都得和父親搶了!」
他視線移向一旁坐著的鄭來儀,笑道,「我這一路緊趕慢趕,耳朵倒比腳底板還要熱得厲害,原來是妻妹在這裡罵我呢!」」
「難道不該罵?」鄭來儀抱著手臂,掀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