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知道自己有個親生妹妹流落在外,如今才回家,心中便又心疼又歡喜,每天央求著程今越為她講著外面的故事。
在程蘊知的印象中,程今越見識豐富,溫柔善良,總是照顧花草,收養流浪的貓狗,心思細膩,總是為她準備禮物,耐心地為她講解天下所有的故事,是程蘊知從來沒有見過的菩薩一般的人物。
程蘊知覺得,只要是和程今越接觸過的人,都會喜歡上她。
程今越隨便挑了一件衣服換上,任由著熟練的婢女為她梳妝打扮,程蘊知站在程今越身邊,開始央求著程今越講今日的故事,倒顯得程今越更像是家中的姐姐。
講些外面的故事,對程今越來說自然是手到擒來,真假混雜,只要能討程蘊知喜歡就行。
她受著程蘊知崇拜的眼神,不加掩飾的誇讚,只是淡然地笑著。
可說盡了故事,也沒有程蘊知最想聽的那個,便是程今越無意間透露的,今天去人界的故事。
她實在是好奇,最終問出了口。
程今越面上微愣,避開她的目光,輕微躲閃著。
對方敏銳地捕捉到,握住程今越的手,瞬間皺眉,「小妹,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了!」
她站起身,冷冷地掃視了身邊的奴僕。
「你別怕啊,你就是性子軟,又善良,總讓這群人欺負,你只管跟我說,我給你出頭!」
程今越面上垂著眸,心中卻暗笑,可算是扯到這件事了。
等對方催了又催,她才紅著眼睛開始講著。
「今日我到平城之時,城中破碎,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無不哀哭。」
「自知事之日起,今越便受百姓幫助,吃百家飯長大,如今面對此景,心中哀慟,於心不忍,方又出手相助。」
她垂著眸,眼淚一滴一滴從臉頰上滑落,聲音細微而顫抖,顯得她謹小慎微。
方說完,程今越便低著頭朝程蘊知認錯,聲淚俱下。
「**日告誡我,勿要多管閒事,可我偏偏改不了這陋習,又挑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帶回了宗門之中……」
「請姐姐責罰!」
程蘊知面色大驚,立馬將程蘊知拉起來,用纖細的手擦乾淨她臉上的淚。
「小妹,你這算什麼陋習,你可千萬別聽程望的話。他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她大聲怒斥著程望的樁樁件件惡事,從殺人放火到強搶民女,罵得他狗血淋頭,嚇得四周的婢女像小鳥一樣把頭低著,微微顫抖著。
「姐姐,別這樣說哥哥,哥哥也是好心,他是真正在為仙門著想,今越以後斷然會改正。」
程今越微微揚起的眼眸中還沾染著濕意,眼中滿是祈求。
程蘊知杏眸微瞪,眼中含怒,不加掩飾,她拉著程今越的手,「你別怕小越,你就告訴他,是我讓你這麼做的!」
她拍了拍程今越的肩膀,又將啜泣著的程今越抱在懷裡,將她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斷安撫著程今越。
程今越總是過於善良,以至於有些軟弱,總被人欺負,程蘊知見不得程今越落淚,她雖然不明*白這些凡人的命為何值得程今越這麼做,但她就是想要她唯一的小妹開心。
她大聲地說著,想要讓周圍所有的人聽見。
「我不是早說過嘛,以後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你就說是我讓你去做的,你就是把這些人全殺了,又能如何呢?」
程今越的淚在對方安慰的話中落個不停,楚楚可憐,讓程蘊知一陣心疼。
程今越總是喜歡落淚,眼中總是濕潤而泛紅,或許她並沒有多想哭,但哭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哭是她的武器,刀刀見血,也是她贖罪的工具,洗清她心中的愧疚,沖淨她的罪孽。
這句話一到手,程今越便借著理由走了,儘管此時程蘊知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是要帶程今越是挑選一月後家宴要穿的衣裳和首飾。
她再三囑咐,讓程今越過幾日再來尋她,定要為她好好選漂亮的衣裳。
程今越之所以著急著離開,是因為她感受到那熟悉的魔氣湧現了。
其他人或許感受不到,但她能。
離遠了天極宮,身後的人都散去,她從袖中摸出一滴鮮紅的血凝做的血珠子,她用微紅的指尖揉捻著,嘴角帶著玩味的笑。
這是她擁抱懷鈺時,從他血淋淋的身上取下的,長明族對鮮血與氣息最為敏感,拿到了一個人的血,便能知道他的動向。
這倒是有些出她所料,她還以為懷鈺會多隱忍兩日,結果這才半日時間,就耐不住性子來尋她了。
不過這倒也是,畢竟,野狗終究是野狗。
她朝著司醫宮走去,這是大衍劍宗為弟子療傷的地方,也是安置外來凡人的地方。
可程今越才剛一邁步,便感受到有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
像黏膩的蛛網,纏繞在她的身上,怎麼都甩不掉。
這道目光仿佛帶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窺探,就像冰冷的蛇信子,輕輕舔舐著她的肌膚,讓她脊樑發涼,不自覺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