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翁玉太了解溫稚京的脾氣了:「珈洛是個心眼小氣性也小的,她罵過便氣消了,晚些時候,孤再買些新奇的小玩意兒送她,至於李殷那邊,務必盯緊了。」
「是。」
烏金西垂,丰南的落日總是格外好看,淺橘色的霞雲將半邊天都染成赤金色,全然不似一個深冬該有的絢爛。
唯有偶爾拂過的涼風,暗示這場寒冬還未散去。
涼風穿過大半個丰南縣,落在南邊一間破敗的茅草屋裡。
窗戶被漏進來的風穿過,豆大的燭火被吹得險些熄滅,屋內的影子頓時張牙舞爪起來,老嫗弓著佝僂的身軀,摸索著從破舊的匣子裡取來燈油添上。
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打開了。
來人一襲雪白衣袍,一根枯木簪斜插於髮髻,氣質淡漠,周身只得袖口露出的一縷細長金色流蘇作為點綴。
瞧著,約莫是一串珠玉。
素雅矜貴,與這一室的破敗顯得格格不入。
老嫗睜開渾濁的雙眼看去,朝青年走來,恭敬一拜,聲音竟似十七八歲的小娘子。
「主上。」
李殷微微頷首,開門見山:「說吧。」
『老嫗』遲疑的目光落在青年身後,李殷知道她的意思,低聲道:「小尾巴已經處理了。」
『老嫗』這才放心,直起身子,上前道:「王堅假死逃脫,還捲走了丰南據點的一部分真帳本,夫人得知此事後很生氣,為避免帳本落入溫賊手中,我們的人到處搜尋王堅的下落,終於在半月前,發現了他的蹤跡。」
李殷接上她的話:「丰南縣令?」
『老嫗』詫異:「主上怎知?」
「猜的。」李殷撥弄著手腕的珠串,隨口道。
那日在酒樓遇見薛廣之子薛孟良,此人衣著華美,腰佩上品環玉,盛京一匹難求的雲錦,薛孟良卻有好幾身雲錦做的衣裳。
後來他打探到,那薛孟良是個流連風月的浪子,隨手贈出的美物便價值千金。
以丰南縣令一個正八品的俸祿,做不到如此奢靡闊氣。
策反曹文才,搗毀他在丰南與寧州兩座鹽礦,王堅假死……
諸多線索匯聚成線,直指丰南縣令。
薛廣,禹州刺史,工部侍郎裴盧……這三者或許存在某種聯繫。
似乎想起來什麼,李殷眸色微暗,微弱暗黃的燭光落在冷冽清雋的面容上,像蒙上一層薄霧,右手輕輕撥弄著手腕的珠串,靜謐的屋子裡頓時響起細微的玉石相擊的清脆聲。
「夫人還說……讓我協助您,務必除掉王堅,拿回帳本。」
『老嫗』的話將李殷的思緒拉回。
他輕笑一聲,聲音似玉,餘音卻似風雪,裹挾著寒意。
「姑姑……還是信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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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獨自一個人回到縣衙,溫稚京便打定主意,這次非要好好晾一晾李殷不可,免得他恃寵而驕,下次再這般戲弄她!
紫珍在旁邊附和點頭,也不知是真心還是敷衍,道:「待駙馬爺回來,奴婢替您把房門堵得死死的。」
溫稚京氣焰莫名低了幾分,支吾其詞:「倒、倒也不必如此……給他點教訓便可,再說了,關門那是小孩子才幹的事!我可沒那麼幼稚……」
這些時日,她對李殷百依百順,定是哄得他心氣高了,仗著她的寵愛,才屢屢忤逆她。
這次非得給他一個教訓不可!
這夜,李殷披著月色回來,卻見守在門口的紫珍瞧見他,立馬轉身進屋。
沒多久,紫珍便出來了,還將原本敞開的房門大力關上。
力度之大,連窗戶都險些要震下來,仿佛方才房門是故意敞開給某些人看的。
「……」
因著此處是驛站,李殷又是駙馬,所以驛站並未替兩人單獨安排房間。
房門一關,他身上又沒帶銀錢,要麼去求溫稚京開門,要麼露宿街頭。這般蠻橫的做派,倒是溫稚京的風格。
李殷低頭輕笑,他清了清嗓,聲音提高了幾分,像是故意說給裡面的人聽。
「既然公主已經歇息,我便去外頭睡吧。」
溫稚京趴在門扉上,透過狹窄的縫隙眼睜睜看著李殷轉身,貝齒都要咬碎。
李殷你這個倔驢!
他就能向她哪怕示弱一次?
他開口求求她,好好為今日之事認個錯,她是可以原諒他的啊!
溫稚京不敢沖他說那句『走了就別回來』。
因為李殷還真幹得出這樣的事。
到時候她可就是賠了駙馬又折兵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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