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帶上的結,並不是她慣用的打法。
溫稚京才猛然想起,落崖時,她與李殷一同墜入河流的事……
那時她醒來,身上乾爽,心中又萬分擔心李殷的傷勢,所以一時沒注意到什麼異樣。
溫稚京驀地揪住衣襟。
所以那日……是李殷給她烘的衣裳?!
第58章
門外隱約傳來紫珍的聲音。
「駙馬爺,公主在沐浴。」
溫稚京猛然回過神來,捏緊繡著祥雲紋的絳紫褶裙,紅著臉躲到屏風後。透過屏風,她豎著耳朵聽了半晌,發現李殷並沒有要推門進來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隨後又被自己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
李殷,謙謙君子也,怎會偷看女子洗澡?
退一萬步說,她與李殷本就是是夫妻,兩人也早已有了肌膚之親。
此刻,他就算真進來又如何?
溫稚京拍了拍紅彤彤的小臉,心下笑道,她的臉皮還是太薄了些。
她不再顧慮,褪了衣裙邁入浴桶中。
約莫一炷香後,屏風後再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溫稚京站起身,扯過掛在屏風上的衣裳披在身上,玉足輕點,帶著濃郁未散的水氣,在冷硬地板上叩出啪嗒細響。
沒過多久,丫鬟們進來換水。
李殷一襲月白錦袍,踱步而來。
溫稚京正臥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剛沐浴完的肌膚泛著清透的薄紅,細潤如脂,好似能掐出水來。
那沾了水的烏髮長長的垂在身後,發梢堪堪觸到地面,烏黑亮澤,就這麼散開著。
李殷走到她身後,伸手接住那把濃密的長髮,任由那冰涼的觸感纏上指骨。
他一動,溫稚京便醒了,睜開朦朧的眸子看他一眼。
李殷從丫鬟手中接過帕子,便讓她們下去了,隨後嫻熟地替溫稚京壓乾濕發。
「還在擔心城內的難民?」
溫稚京嘆了口氣:「今日那些難民,個個面黃肌瘦,我瞧著,心裡著實難受。」
李殷站在她身後,手上動作未停,輕聲安慰:「寧州的大旱是天災,不必過於自責。」
他抬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溫稚京卻抓住他的手,仰頭看他:「雖是天災,但百姓到底是無辜的,我想救他們。」
青年默了一瞬。
「公主……要救他們?」
溫稚京覺得他問得有些古怪。
以為自己多心了,她並未細想,嘆息道:「城中那些難民大多是老弱婦孺,正如羅浩青所說,年輕力壯的都逃出去了,剩下的都是年邁的走不動的,甚至還有幾歲大的孩童……
「年邁者尚不該死,何況那些孩子?他們的人生才剛開始,卻要被餓死在這座空城裡。」
李殷垂眸,骨節分明的長指撫弄著她的烏髮,道出了現實的殘酷:「寧州大旱,天災禍及周圍郡縣,糧食早已吃光,公主要如何救?」
溫稚京凝著眉,為此,她亦愁悶不已:「我看府衙內還有些糧食,應當能撐一兩日……至於接下來,我再想想辦法。」
「聽你的。」
窗外的翠竹被風打得啪嗒作響,李殷替她揉按著太陽穴,溫稚京終於勉強放鬆下來,緊蹙的眉心也漸漸舒展開來。
髮絲忽然被人挽起,她頭髮還未乾,溫稚京正疑惑著,目光落在身前不遠處的銅鏡上。
只見李殷動作輕柔,將那把烏黑的發整整齊齊的綰了個髻。
隨後,從懷裡掏出一根雕著梅花的簪子,斜斜插在上面。
他綰髮的技術著實算不上好,她的頭髮又長又多,髮髻被他綰得松松垮垮的,僅靠一支簪子支撐著,仿佛下一秒就散了。
銅鏡映出兩張堪為絕配的臉龐,李殷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柔和的注視著銅鏡里的嬌顏:「可還喜歡?」
溫稚京抬手扶了扶簪子,眉梢不禁染上喜悅:「你怎知我簪子丟了?」
李殷解釋道:「來寧州時便見你戴著,到了寧州卻不見了,想來是丟了,便讓人做了根新的給你。」
那簪子本是蘇夜送的,那日她急著換藥,便將簪子抵了出去。
不過這件事,她並不打算讓李殷知道,免得徒增負擔,便藉口說是丟了。
「喜歡!」她欣喜回應道,那葡萄似的眸子終於恢復些許光亮,像夜空烏雲退去後展露的星辰。
李殷盯著那雙眸子,語氣也不禁輕快了些:「只是喜歡簪子?」
那酸里吧唧的模樣,惹得溫稚京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怎麼連簪子的醋也要吃?」
李殷低笑一聲,不置可否。
溫稚京將簪子取下,沒了簪子支撐,那松松垮垮的髮髻頓時散開,髮絲如瀑布般,帶著殘存的濕潤,在李殷的指縫中流淌而過,留下一陣冰涼順滑的觸感。
李殷五指收緊。
輕而易舉的,將那抹冰涼攥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