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稚京嘴角含血,怒目而瞪:「這個蘅衛,虧我這般信任他,將阿月託付於他!」
氣憤之後,溫稚京又想起一件事,忙問:「阿兄呢?」
齊國已經打到沉溧關了,若阿兄在,大周定不會輸得這般慘!
紫珍還未說話,出去找水的司徒明已經端著水走進來,似是不忍,啞聲道:「太子殿下在沉溧關遭遇伏擊,跌落山崖,生死未卜,京中亦傳來消息,陛下病危,太醫院透露,是長期服用慢性劇毒所致,此刻……已是無力回天了。」
「……你說什麼?」
腹中劇痛漸深,溫稚京緊緊攥著衣擺,不可置信地望著司徒明。
司徒明斂眸嘆道:「那日你被李殷擄走,我尋著蛛絲馬跡追查了許久,才知,李殷不是李殷。」
溫稚京蹙眉,心跳如擂鼓:「什麼意思?」
「他本是前朝皇孫楚殷,隱姓埋名蟄伏盛京數年,只為報滅國之仇,如今齊國來勢洶洶,便是他在暗中策劃著名一切……」
耳邊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一陣巨大的嗡鳴聲,從四面八方包裹著她,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腦海里只剩下一句。
——前朝皇孫楚殷,為復仇而來。
難怪,從前無論她如何努力,李殷看她的眼神里,總帶著濃濃的厭惡。
她以為是他生性冷淡,她以為是他對這樁婚事不滿,她以為只要她足夠熱烈、足夠愛他,終有一天,他也會如她一般愛上她。
溫稚京自嘲地笑了。
仇人之女,如何愛得起來?
在公主府的每個日夜,他都想殺她而後快吧?
溫稚京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薛宅後院他說的那個故事:喪心病狂的山匪屠殺了他全家,只留他一人苟活於世。
那個山匪,其實是指大周吧?
她曾問他「可有找到兇手?」,李殷卻說兇手在五年前已葬身火海,大仇得報。
或許,那便是他夢寐以求的,大周皇室的死法。
如今他謀劃多年,終於要大仇得報了。
反倒是她,從頭到尾,一直被蒙在鼓裡,一遍遍不知羞恥地向他示愛……
身份是假的,那……愛呢?
他曾那般厭惡她,如今卻與她耳鬢廝磨。
那些旖旎溫存,無數個日夜的親密,抵死纏綿……
在她逐漸沉淪之時,他是不是也會在暗地裡嘲笑她的愚蠢?
那日他將她丟進狼圈。
或許,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吧……
腹中劇痛難忍,溫稚京緊緊捂著小腹,臉色頓時蒼白如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紫珍和司徒明。
紫珍當機立斷:「奴婢去找大夫!」
司徒明忙快步上前,半跪在地扶住她:「稚京,你怎麼了?」
溫稚京艱難地喘著氣,腦袋無力地靠在他懷裡,淚水從通紅的眼尾滑落,浸濕雪白的衣襟。
她緊閉雙眸,聲音顫得厲害。
「明哥哥……我疼……」
餘光忽然闖入一抹紅,夜色之中,刺眼的紅色將粉色裙擺染成了濃郁的深紅色。
司徒明抬眸看去,神情驀然僵住。
「你……有了身孕?」
……
不多時,紫珍領著一個大夫模樣的人過來,見此場景,駭然與司徒明對視一眼。
大夫不敢遲疑,立刻提著藥箱上前,取出脈枕替溫稚京診脈。
良久,大夫嘆息搖頭:「觀夫人的脈象,已有月余的身孕,日子太短,胎氣不穩,本就不宜進行太過激烈的房事,適才又急火攻心,這胎……」
他再次搖搖頭。
司徒明雙眸猩紅,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楚殷他……竟這般對你?!」
他深吸一口氣,怒道,「我去殺了他!」
溫稚京虛弱地睜開眼,扯著他的衣袖,滿目淚痕,卻只搖了搖頭。
司徒明眸光破碎,他輕吸一口氣,竟牽扯得五臟六腑都傳來了劇痛。
他咽下喉中苦澀,自嘲一笑:「稚京,你還愛他?」
溫稚京痛苦地閉上雙眸,一隻手無力地揪著心口,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她不說話,只一遍遍搖著頭。
司徒明終是作罷,顫抖著手,將外袍解下,披在她身上。
-
此時,山崖之上,青年白衣獵獵,靜靜望著下方的山谷。
一個暗探從遠處掠來,手裡還提著一個人。
正是那位剛替溫稚京把過脈的大夫。
此刻,大夫被暗探提著丟在李殷腳邊,他痛呼一聲,又哆嗦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跪好。
頭頂傳來一道清冽的嗓音。
「他們要你看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