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黑衣人正將他們團團包圍。
地上躺著的,幾乎都是一路拼命護送她回京的暗衛。
原本數百名暗衛,如今只剩還有寥寥十幾人。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人。
溫稚京小心將懷中僵硬的屍體放下,攏著衣裙緩緩站起身。
她剛剛小產,臉色蒼白如紙,單薄的身子立在屍橫遍野的崖底,仿佛只要一陣風,便將她吹散了。
她輕喚一聲:「李殷。」
喚出口那瞬,她神情怔住,忽而自嘲一笑,「我該叫你『李殷』,還是『楚殷』?」
楚殷劍眉微蹙,黑眸緊緊攝住她。
他身形微動,忽然從崖頂飛身而下,落在她身前三丈遠。
目光落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他抿了抿唇,再次朝她伸出手。
「過來,我可以解釋。」
溫稚京看著那隻手,站在原地沒有動。
司徒明已然持劍上前,不過幾招,便被黑衣人奪了劍壓制住。
「稚京,別過去!」
溫稚京涼薄的目光掃視四周,仿佛在看一場荒誕的鬧劇。
原來,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
她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抬眼看向眼前之人。
「放了他,我跟你走。」
司徒明劇烈掙扎:「別信他,他就是個瘋子!是他害得你小產,害得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我寧可死,也不願你回到他身邊受辱!」
楚殷眸光驟冷,寒眸刺向司徒明。
「你話有些多了。」
話音剛落,司徒明便黑衣人死死捆住,又被堵住嘴巴,只能發出一陣嗚咽聲。
溫稚京沒有動,只固執地望著他,重複道:「放了他,我跟你走。」
青年抿著唇,再次朝她伸出手。
「我答應你。」
溫稚京望著那隻手,藏在袖中的指甲緊緊扎進血肉里。
良久,她終是朝他邁了一步。
司徒明目眥欲裂。
直到柔軟無骨的手落在掌心,楚殷緊繃的身子終於鬆懈了幾分,手上微微用力,便將那隻小手包裹其中。
他牽著她往回走。
溫稚京麻木地跟隨著他的腳步,她就像他的戰利品,被他緊緊攬入懷中。
溫稚京面無表情,小臉滿布淚痕:「楚殷,我恨你。」
哭腔傳入耳中,楚殷神色微怔,旋即無聲笑道,將懷中之人攬得更緊。
「恨吧……恨,總比愛長久。」
寒風捲起他們的衣帶,勾纏著,難捨難分。
他側目,朝身後望了一眼。
寒風驟起,利刃刺入□□的聲音驀地被風吹散。
司徒明倒下之際,目光依舊緊鎖著漸漸離去的兩道背影。
耳邊似乎還迴響著玄空大師的話。
當初他執意下山,玄空大師曾勸阻他,若下山,必有血光之災。
可當他看到她出現在鳴霄寺,他便知,那才是他的道。
縱使以身應劫,亦無悔。
……
失而復得的喜悅湧上心頭,楚殷不由得握緊那隻微涼的小手,長指強勢擠入指縫間,與她十指緊扣。
……
鳴霄寺院門前,手執掃帚的小沙彌看著滿地春芽,忍不住抱怨:「這風也太過蠻橫了,才冒出的小芽也被打掉了。」
住持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抬眼望著灰白天際,良久,雙手合十,低聲呢喃:「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小沙彌撓了撓頭:「師父,你又在說什麼呀?」
玄空大師睜開眼,只嘆道。
「迷途未知返。」
第89章
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
雨滴拍打在營帳上的啪嗒聲,雨簾的沙沙聲,一陣陣傳入耳畔。
桌案上的蠟燭換過好幾輪。
床榻邊,一襲白衣的青年容色憔悴,似乎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安靜地坐在床沿,寬厚有力的大掌輕輕握住那隻微涼的小手。
夏志挑簾走入,望著眼前景象,眉頭一蹙。
他忽然有些後悔。
若那女人真的跟司徒明走了,主上或許會憤怒,但絕不會如現在這般消沉,日夜守在她身邊,茶飯不思。
夏志握緊拳頭,視線落在榻上那張蒼白的小臉,眼底毫不掩飾的嫌惡。
若她也死了,該有多好?
他垂眸斂去眸中情緒,提著食盒上前,輕聲放在桌案上:「主上還是多少吃一些吧,公主若是醒來,大抵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楚殷沒有回他,甚至連手指也未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