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抿著唇,一改先前的溫柔,他眼尾猩紅,強硬道:「司徒明必須死!」
「為什麼?」
溫稚京身子泄了力,渾身癱軟。
「因為我嫉妒!」
青年黑眸緊緊攝住她,「我嫉妒與你天作之合的不是我而是他,我嫉妒他奪走了你所有的目光,我嫉妒他一回來就可以輕而易舉取代我!」
「那紫珍呢?她也該死麼……」
她滿臉淚痕,靜靜地望著他,眼底滿是失望。
青年怔愣。
良久,才嘆息一聲。
「此非我本意。」
他要殺的,自始至終都是司徒明。
「……」
四下陷入一陣死寂。
楚殷還想說些什麼,溫稚京已經閉上眼推他。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即將說出口的話就這麼被堵在喉嚨里,連帶著苦澀一同咽下。
青年喉結滾動,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是鬆開她,低聲囑咐:「你身子虛弱,不宜動氣,待你身子養好,你要我怎樣都行。」
溫稚京別過臉。
楚殷深深看了她一眼,嘆息一聲,起身出了營帳。
待帘子落下,帳內只剩下溫稚京一人。
眼淚再次決堤,她緊緊抱著被褥,心如刀割,哭得聲嘶力竭,沙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滿是無助和絕望。
淚水模糊了視線,溫稚京驀地想起了什麼,哭聲微頓,她抬起手,將手指那枚玉哨抵在唇邊。
斷斷續續的清脆哨聲,夾雜著啜泣聲。
淚水順著嘴角流進口中,最終化作滿腔苦澀。
她一面留著淚,一面不知疲倦地吹著哨子。
那曾是她與紫珍約定的暗號。
每每她吹響玉哨,無論多遠,紫珍都能來到她身邊。
哨聲刺破鼓膜,恍惚間,溫稚京好像看見了一個模樣水靈的女娃娃。
那時她正在御花園追著蝴蝶,阿爹忽然領著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女娃走到她跟前,笑著告訴她,從今往後,就由她來保護她。
她那時年幼,嬌憨的臉上揚起明媚的笑:「什麼保護不保護的,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姊妹了!」
她問小女娃叫什麼名字,小女娃恭敬低著頭回道:「十七。」
無名無姓,好像生來就為了赴死。
她黛眉蹙起:「哪有人的名字是個冷冰冰的數字?這個名字不好聽,我為你另取一個名字!」
她仰頭看著空中展翅高飛的紫色蝴蝶,笑道,「以後,你就叫紫珍好了。」
紫珍。
自珍。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該是為了保護誰才存在於世上。
阿爹只有她一個女兒,她沒有阿姊,紫珍便如同阿姊一般,十幾年來,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
淚水浸濕玉哨,哨聲逐漸變了調,失了往日的清脆。
她始終不懈地吹著哨子。
只是這一次,再無人應答。
……
楚殷靜靜地站在帳外,失神地聽著哨聲。
那長短相間的哨聲,他曾聽她吹響過一次。
那時,他身受重傷,她為了救他,縱使害怕,卻毅然而然地孤身一人上山尋藥……
楚殷垂眸看向掌心,玉白的掌心上靜靜躺著一枚兔子玉佩。
耳邊哨聲漸息,他掌心收緊,將玉佩緊緊攥在手中,再不曾鬆手。
-
這兩日,楚殷常來帳中看望溫稚京,只是紫珍的死,對她打擊實在太大了。
每每他來,溫稚京便像見到狼的兔子,躲他遠遠的,或是聲嘶力竭地讓他滾。
調理身子的湯藥熬了多少遍送來,就被她打翻了多少遍。
楚殷無奈,只好命雲竹貼身伺候著。
唯有當溫稚京睡下後,他才有機會進來看一看她。
燭光落在俊容上,映出半張憔悴的臉龐,他褪下外袍,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邊,將那具單薄的身子攬入懷中。
感受到懷中之人明顯比從前輕了許多,青年不由得收緊臂彎,將她抱得更緊,再緊一些……
次日。
溫稚京麻木地接過雲竹遞來的湯藥,還未送到嘴邊。
忽然。
一道古老沉重的鐘聲從遠方悠悠傳來。
鐘聲傳入耳畔的那剎,溫稚京動作驀地一頓。
她恍惚地捏緊了碗沿,指甲狠狠掐進了血肉里。
「雲竹。」
她茫然睜著雙眸,似是不相信般,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