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漸深。
黑雲似濃墨般鋪滿整個天幕。
床榻邊的桌案上,火燭燒得只剩下一點燭心,須臾,猝不及防被鑽進來的夜風吹滅。
偌大的內室頓時暗了不少。
床榻上。
青年俊容平靜,呼吸均勻輕緩。
床邊,溫稚京面無表情,冷淡的目光落在那張睡顏上。
指尖用力捏緊,仿佛還能感受到青團軟糯的觸感。
她騙了楚殷。
那日從景儀宮出來,她便與孟晴達成了交易。
她在宮中處處受制,一舉一動皆逃不過楚殷的眼。
所以,她只能與孟晴合作,各取所需。
蒙汗藥便是經孟晴的手買的。
為了防止楚殷起疑,她特意做了一枚沒有蒙汗藥的青團,佯裝不給他吃,又自己吃了下去。
楚殷向來叛逆。
越不給他,他便越要得到。
唯有這般,他才會毫無防備的吃下摻了藥的青團。
溫稚京眸光漸冷。
「好好睡吧。」
她扯過一旁的被褥,替楚殷蓋上,王婉從外邊走進來,手裡拿著兩套衣裳,身後還跟著一個宮女:「婕妤,一切準備妥當了!」
溫稚京看著王婉手裡的衣裳,神色複雜。
「你真的想好了?」
王婉咬著唇,須臾,鄭重點頭。
溫稚京再次提醒:「楚殷生性殘暴,若他知道你協助我逃出宮,定不會輕易放過你,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王婉目光堅定:「我知婕妤處境,唯有這樣,才能拖住陛下……」
她將手中衣裳一遞:「公主莫要猶豫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喚她婕妤,而是公主。
自大周亡了之後,溫稚京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她有目共睹。
曾經驕傲的珈洛公主,淪為宮中禁|臠,甚至人人都可以在背後議論她。
這對她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恥辱!
她雖心悅陛下,卻不能接受他的不擇手段,不能眼睜睜看著珈洛公主在苦海中掙扎。
在王婉心中。
公主,始終是那個鮮活的、驕縱不可一世的珈洛公主。
是大周的象徵。
……
溫稚京心中觸動。
她何德何能,讓這麼多人為她赴湯蹈火……
她將懷中的重環玉佩拿出來。
這是當時在營帳里,她從楚殷身上順走的,想著可能有用處。
溫稚京牽起王婉的手,將玉佩放在她的掌心上。
「必要時,它能護你。」
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
「一定要平安。」
這一次,不能再有人犧牲了。
王婉重重點頭:「公主放心,臣女會照顧好自己。」
溫稚京放開她,沒有耽擱,迅速將衣裳換上,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宮女立即上前,將溫稚京的臉易容成王婉的。
那宮女是孟晴宮裡的。
孟晴擅長易容之術,幾乎可以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溫稚京看著鏡子裡陌生的臉,似乎為接下來的事緊張,心跳逐漸加快。
這邊,王婉亦換成了溫稚京的臉,穿上溫稚京的衣裳。
房門傳來幾聲極輕的叩門聲,溫稚京神色一凜。
下一瞬,雲竹推門進來:「婕妤,一切準備妥當,地牢那邊傳來消息,人已經救出來了。」
孟晴負責協助宮裡,藥倒楚殷,助她出宮。
夏志則負責去地牢救人。
起初,溫稚京並不信任夏志,但他說,他是最希望她走得越遠越好的人,唯有她從世上消失,陛下才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影響……
得知司徒明已經被救出來,溫稚京豁然起身:「我們即刻出宮!」
宮門亥時已經落鎖,但孟晴都打點好了。
守將見到馬車欲駛出宮外,只簡單盤問幾句,隨行的宮女從容道:「太尉夫人忽得重病,王娘子需趕回家中看望,勞將軍行個方便。」
溫稚京適時掀開帘子,露出半張瑩白的小臉。
守將探頭看去,見馬車裡只有溫稚京一人,便沒再細究,揮手放行。
馬車順利地出了宮門,往地牢方向而去。
夏志提著劍站在巷口,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才看到一輛馬車披著月色而來。
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司徒明』,兩人目光交匯。
不過一瞬,便移開視線。
馬車在巷口停下,『司徒明』連忙上了馬車。
夏志跳上馬車前室,從宮女手中接過韁繩,長臂一揮,駕著馬車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