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楊家出來後,他牽她手的動作愈發嫻熟自然了。
婁清澤的手很暖,像一塊暖玉,溫潤細膩,與塞外刮人臉的寒風不同,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完完全全包裹著,卻沒有絲毫的不適。
出奇的,溫稚京沒有掙開他,任由他牽著。
兩人在雅閣落了座,隨即便有夥計奉上茶湯。
溫稚京身子有些乏,趴在桌子上小憩。
約莫過了一刻鐘,雅閣的門被人敲響,掌柜的聲音隱約從外面傳來。
「……我家少東家就在裡面……」
溫稚京被這一陣平穩有節奏的腳步聲驚醒了,茫然抬起頭,杏眸里還殘留著噩夢驚醒時的彷徨無助。
太像了。
這腳步聲,幾乎與她夢中那人如出一轍!
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溫稚京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婁清澤見她臉色不對,忙問:「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溫稚京如夢初醒,再抬眼時,雅閣的門被人推開,一身著絳紫錦袍的青年穩步走來。
溫稚京看著那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暗自又聽了一會兒。
不對。
此人步履穩健,聽著卻明顯不是練武之人……
難道是她多心了?
溫稚京揉了揉眉心,她這多疑的毛病,還真是一如既往改不掉。
婁清澤見她臉色一變再變,眼底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溫稚京抬眸看他,搖搖頭道:「無事,只是做了個噩夢,才回過神來。」
婁清澤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好回去讓駱老給你配個方子調理,瞧我這記性,正好回去讓駱老多配一副安神的藥。」
溫稚京無奈:「我又不是紙糊的,哪有那麼脆弱?」
婁清澤垂眸看她,認真道:「可在我眼裡,你值得被小心呵護著。」
溫稚京:「……」
「……」
門口。
從一進門就看見婁清澤那隻不安分的手開始,楚殷臉上勉強維持的溫潤笑容頃刻間化為烏有。
又聽到他說著意圖不軌的話,藏在袖中的手緊了松,鬆了緊,才沒有將婁清澤當場掐死。
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
楚殷深吸一口氣,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揚起一個相對得體的笑容,上前喚了一聲:「婁兄。」
婁清澤像是才注意到雅閣里還進來了另一個人,笑著起身道:「楊兄。」
他正招呼著楚殷到他旁邊的位子,卻見楚殷腳跟一轉,徑直走向溫稚京,隨後毫不客氣地坐在溫稚京身邊。
婁清澤:「……」
溫稚京倒沒什麼反應,先前在楊家的時候,她便知此人對她有些不同於旁人的刻意親近,那樣的神情,她曾在盛京眾多世家子弟中見過。
她若避了,倒顯得她做賊心虛,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若此人品行端正,多個朋友也是不錯。
見溫稚京這次沒有排斥他,楚殷心中的鬱悶頓時消了不少,連帶著看婁清澤也順眼多了。
婁清澤在楚殷坐下的一瞬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吞了下去。
伸出去的手緊握成拳,婁清澤默不作聲地收回手,坐回位子上,須臾便再次笑道:「不知楊兄口忌,在下便隨意點了些祥寧酒樓的招牌菜,一會兒還請楊兄賞臉點評一番。」
楚殷懶洋洋道:「好說。」
趁著上菜的功夫,幾人將談好的契約重新簽了一份。
上面依舊按照先前在楊家所說的,興水鎮果子行提價三成,其餘恢復原狀。
溫稚京本想將契約打回去重新簽,楚殷卻頗為失落:「連改過自新的機會,溫娘子也不肯給我麼?」
「……」
最終還是按照原先那般簽了。
不多時,夥計們一一將菜餚呈上來。
興水鎮的飲食多酸辣或鮮香,楚殷雖口味清淡,但當初國破後在街上乞討、忍飢挨餓時,為了求生,他連狗嘴裡的東西都搶過。
這些味道古怪的菜餚,於他而言不過爾爾。
見溫稚京吃得香,他的心情也跟著變好了,唇邊逐漸浮現起柔和的笑意。
楚殷夾了塊肥瘦相間的羊肉放在她碗裡。
溫稚京看著徒然出現在碗裡的肉,咀嚼的動作一頓。
她抬頭看他。
楚殷也逐漸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不合適。
如今他的身份是楊少東家,不是她的夫君,為她夾菜這種親密的舉動,顯然已經逾矩了。
若是從前,楚殷或許會有所顧慮,但如今……
他驀地對上一雙明顯不悅的眼睛。
四目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