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你最好休息,我放你一天假,帶薪。今天你的工作我都交接給了李榮榮,你今天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在這張床上躺一天就行。」
陸橋頭痛欲裂幾乎不能思考。
但他在天崩地裂中聽見傅義這麼說,依舊覺得他像是封建時期黃世仁突然良心發現,舉著小手拉著大旗說要建立民主共和國。
旁邊李榮榮湊上來,接話:「陸橋老師你放心,一切就交給我吧!」
陸橋瞥了他一眼,職場小菜鳥信心滿滿地挺起了小胸脯。
旋即問:「昨天我的事故,有結果了嗎?」
李榮榮點頭:「嗯。SEL後勤的同事第一時間就報了警,傅義老師聽說之後急得不行,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守在——」說到一半,傅義一記眼神刀忽然殺過去,李榮榮悻悻收了嘴,話鋒又一轉,「——總之調查結果出來了。警局那邊說是因為下雨滑坡,陸橋老師你在拐彎的時候看見農民扎得稻草人,用力打拐導致了側滑。」
陸橋追問:「沒有撞車嗎?」
李榮榮:「有。一輛大G。經過調查發現是酒駕,喝多了,腦子一上頭跟你飆起了車。在你出事故之後沒收住,又追了尾。司機已經被警方控制了,案情也在流程中。傅義老師已經交代了,讓人往重了罰。」沒說完又挨了傅義一個眼神警告。
李榮榮後頸一縮,趕緊舉著床頭的塑膠袋:「還有,陸橋老師,這是車上你的東西,裡面的手機勉強能用。你無聊的時候可以刷會兒。」
陸橋一邊聽著,一邊細細思忖起來。
但腦袋實在頭疼得厲害,稍微一動腦他就感覺,腦子裡好像有個邪惡小人,在揪著他腦子裡的神經在跳皮筋。
傅義忽然問:「在想什麼?」
聞聲陸橋抬頭:「沒。頭太痛,反應遲鈍。」
「正常。」傅義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時間,「行了,你休息吧。我現在要往冀川劇院趕,沒什麼事兒你多喝水。走了。」
「誒——」陸橋叫住傅義,「都安排好了麼?」
傅義駐身,李榮榮立刻接話:「昨天幸虧發現得早,加了會兒班。所以今天按照備用應急方案的時間來,其他的沒有什麼改變。」
陸橋「嗯」了聲:「那就好。」
旋即看向傅義,用乾涸的嘴唇勾起了個笑容:「最後一天,祝你功成名就。」
傅義的眸子直直對上去,眼中眸光閃動。
他脊背挺得筆直,高領黑衫錚亮的皮鞋包括禮服下擺處的每一條褶皺,都被熨得一絲不苟。白禮服胸前的紅蓮在怒放。
今天是整個行程的最後一天,幾乎所有知名的媒體都會到來。如果曝光程度達到預期,那麼傅義的電影將不只是在半島的熒幕上出現,它將會被翻譯成各類語言,然後流淌進全世界各地的影院。
然後傅義的名字就會像沸騰的蒸汽,飄到哪裡,哪裡的空氣就會變得熾熱。
為此,陸橋知道傅義已經蟄伏了幾千日夜。
傅義眼下的疲憊的昏青蓋不住他眼裡的光,他嘴角勾起弧度,望著陸橋笑:「那都是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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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義走了沒多久,房間裡就開始寂靜下來。剛才還沒覺得,現在聽見窗外雨水打窗的聲音,陸橋不自覺地感覺腦袋更痛。
真的只是輕微嗎?
怎麼感覺像是被人開了瓢呢。
想著,忽然,房門被人「吱扭」一聲推開,陸橋以為是護士:「量表我做好了,放在桌子上。還有你的筆。」
可沒想到,應聲響起來了個熟悉的聲音:「除了頭痛,泥還有哪裡不舒浮嗎?」
聞聲陸橋一頓,抬眼一瞥,金應國推著門進來,順手放在床頭一籃水果。他今天破格地沒穿工作服,只套了件T恤牛仔,頭髮也沒補染,發尾的金色褪成了黃耷拉著,陸橋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那是誰。
陸橋揉著額頭:「沒有。」
「納就好。」
話頂著話:「有事嗎?」語氣有點不友善。
約莫過了兩息金應國才接話:「窩是來看看——」
「沒什麼別的事金組長請回吧。醫生說我需要休息。」
金應國緊咬牙根,憤恨地在陸橋身上颳了兩道。他攥緊了拳頭,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又徹底放下:「窩是還有一件事想來通知泥。」
陸橋抬起眼,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金應國臉上被打的傷,粉底蓋不住,青一塊紫一塊地鋪在他眼角到唇邊。
「泥還記得昨天,是誰撞的泥嗎?」
陸橋有些莫名其妙:「不是都說了,一個醉酒的司機。」
「窩不這麼看。」
話音一落,病房裡忽然變得氣氛緊張起來。
陸橋盯著他看,沒說話。在寂靜的空隙里,窗外的落雨聲噼啪噼啪地迴響。
金應國猶豫了下,問「泥知道……三日月明蓮這個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