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打光燈像是熾熱的太陽,照在他黑色的上衫格外燙。像是要快把他燒化了。
「張春陽!?你說話啊?!你把我折磨得還不夠嗎?」見他沒回應,女生音調又高了八度。
嗡————
徒然間,舞台不遠處的音箱發出一聲巨大的電磁嗡鳴。陸橋無意識地向噪聲處瞥去,眼睛餘光望見身後像是光圈一樣的東西在轉,轉得他頭暈眼花甚至有一瞬間完全被剝奪了視線。
明明背上特別熱,但腳下好像突然踩著寒冰般刺骨。他拼命想念出句台詞,但當他開始思考的一瞬間,這個房間牆壁上的所有直線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先是細微地顫動,而後下一刻就劇烈掀起滔天駭浪。
整間房屋都在坍塌。
「不……」陸橋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而對面女演員眼裡是同樣的恐慌,她連忙伸手想扶住他:「張春陽……不是,你怎麼了?你鼻子在流血。」
陸橋看見有什麼東西的影子在往他身上撲,然後抓著他的胳膊,使勁地搖。陸橋盡力想看清那人的樣子,恍惚之間,在他的瞳孔里倒影出一張熟悉的臉。
按理說已經離開的住家阿姨,此時突然站在他面前。
用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的哭臉,拉著他,向他乞求:
【多多,你媽媽她不想讓我活……求求你,你可憐可憐我……】
陸橋呆滯地向後退了一步,轉頭,台下觀眾席上的每一個都突然變成了他熟悉的人,齊齊爬上來。
「不……不……」
陸橋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他好想逃,但那些人的腳步比他快了不知數倍。
像是機械鋼爪一樣的手抓上他,拼命將他向下面拉。然後有的人摁住他的頭,在光明正大地白熾燈面前,陸橋已經被擠的扭曲的臉用餘光看著地下,一道道紅叉懟在他的眼睛上,像是凝固在了紙上的鼻血。
隱隱約約之中他好像看見了一條鞭子。
那條牛皮鞭很細長一根,小巧,拿在手裡剛剛好好。
陸橋瞥見鞭子的鞭尾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了,然後他耳邊聽見有人在說:打死他!他死有餘辜!
一聽見那聲音,陸橋身上的陳傷就好像齊齊被人撕開,連肉帶血鑽心地疼。
陸橋在掙扎中伸出手想要向前抓,但突然,一隻輪椅忽然碾上來,將他求救的手生生壓下去。
在宇宙幾乎都被清除的那刻里,陸橋拼盡全力只能想到一種呼叫的方法。
那個名字叫做傅義。
第62章 陸橋是頭可達鴨
「哐啷」一下,陸橋的行李箱被張東遠塞到後備箱,然後他猛地拍下後備箱,震得他那輛小破桑塔納用力一抖。屁股上倆燈,抗議般地亮了下。
「行。就這些東西是吧?」張東遠兩隻胖手一拍,大功告成地掐著腰。
天上還飄著細雨,陸橋擎著雨傘,點了下頭。
緊接著張東遠抬起自己的小髒手,就往陸橋白襯衫上拍:「別客氣,哪有什麼謝不謝,說這些多餘的多見外?」然後抬頭,肉臉里的兩隻小眼睛眨巴眨巴盯著陸橋,包含期待。
陸橋一頓。
默了兩息,才突然反應:「謝謝……?」
「誒!小毛孩子真懂禮貌!上車!」說完就屁顛屁顛上了副駕駛座,然後屁股剛坐下,突然感覺到不對,又吧嗒吧嗒跑到駕駛座,衝著陸橋:「走!上車!」
陸橋猶豫兩下:「張導真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也有車。」
話音剛落「嘖」地一聲責怪就披上來,副駕駛車窗里,張東遠探出來一雙嗔怒的眼:「演砸了就演砸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今晚我給你單獨開小灶,明天再去找那些老不死的挨個對,演到他們滿意為止,聽我的,趕緊上車。」
陸橋連忙:「張導我們——」
他剛吐出來倆字,張東遠的車窗就搖上去,硬生生把陸橋後頭「不熟」的倆字趕出去。
陸橋站在雨里,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猶豫了兩下,手「咔嚓」一下開了后座的門。坐在後面能離他遠點。
但下一刻,張東升:「我把你當親兒子,你拿我當你司機?」
然後陸橋毫不猶豫合上了門,三下五除二坐在了張東遠旁邊的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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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是坐下了,但陸橋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他就好像是個沒有經過社會化的貓,如坐針氈地聽著旁邊張東遠一邊開車,一邊罵街:「不是,你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兒?你體檢嗎你?好好地怎麼就非得在今天流鼻血暈倒?我家過年剛買的脆皮糖酥,都比你小子的身子骨硬朗知道嗎?」
「……。」
陸橋不知道接什麼話,把頭轉向一側,看著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