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吵的人,這世界上就倆。一個叫嚴寧,一個是他旁邊這年過六旬的大爺。
張東遠瞥他一眼:「我就實話給你說了,你住那酒店風水不好,所以破了你的運,知道吧?我把你接我家住,是給你破災,你懂不懂?」
陸橋有些煩躁,打斷問:「張導,為什麼你那麼執著要讓我演?」
張東遠一頓,旋即:「那還有什麼?你演得好唄。」
陸橋自嘲一笑,又把頭轉了過去。
他壓根都沒接到什麼好本子,就跟嚴寧嘴裡說的低脂小網劇一模一樣,從劇情到演技一塌糊塗,演得好?這是屁話。
張東遠忽然不說話了,車廂里開始安靜下來。
陸橋看著窗外,路邊的霓虹在玻璃雨滴的折射下散成各種光暈的點兒,七七八八地映在玻璃上,像是不真實的幻覺。
唯一真實的感覺就是陸橋的心臟在抽疼。
從他下了舞台起就一直疼,像是針扎一樣,每跳動一下,都感覺從心臟的針眼裡崩出來血,然後亂七八糟地在他身體裡面跑。
陸橋實在沒力氣,只想回到他在仁川的那個出租屋裡躲著,然後關門,哪兒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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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桑塔納開得挺猛,半個小時的路程只走了十三分半。
車停在市中心一個老破小里,張東遠把手剎咔嚓一拉:「到了,下車。」
陸橋提著行李箱,很聽話地跟在他身後上了樓。
電梯是停在二十二樓的,樓層比小區從外面看著還要破,牆上疏通下水道的小GG貼了一層又一層。
陸橋有點驚訝地問了句:「張導,這是哪兒?」
他實在很難想像一個掏了上億大手筆,就為了砸一個文藝片的導演,肯屈尊在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
張東遠忙著跨跨跨跺腳,因為頭頂上那聲控燈還在休眠。
他聲音高八度:「你說什麼?」
陸橋聲音也一樣往高了飄,重複了問話。
然後「哐」一下巨響,頭頂滿是蜘蛛網和灰塵的燈泡,終於被老頭踩開。
他耀武揚威地瞪了陸橋一眼:「這我家。怎麼,不行啊?」說著他捏了把鑰匙,懟著老破防盜門一陣搖,怒罵,「嘶——前幾天這修鎖的來,壓根沒給我修,就往上滴了兩滴潤滑,還敢收我八十!氣死我了,我得投訴他去——!」
門是和「去」那個字音一起打開的。
「隨便坐,別客氣。」
陸橋走進去,裡面的房子和張東遠本人一樣離譜。
二百平左右的房子裡,堆著像是三百噸的垃圾。放眼望去,桌上地上全是吃剩了的外賣盒,根本沒下腳的空。
張東遠前進是靠腳往旁邊踢垃圾前進的,一邊走還一邊:「有點亂,你多擔待。」
陸橋頓了下:「張導,要不然我還是回酒店吧。」
聞聲,張東遠的眼神刀立刻殺過來:「看不起我?」
陸橋:「……沒。」
張東遠哼哼了兩聲,然後轉身進了左邊的屋子:「你先隨便一坐,休息下,我給你弄點吃的,等著啊。」
「不用這麼麻煩。」陸橋連忙喊了聲,但張東遠進去的那屋子裡,已經噼里啪啦響起來收拾的東西,動靜太大,估計他恐怕是聽不見。
陸橋嘆了聲,又站在原地環視了房間三秒。開始彎腰整理滿地的髒亂差,兩個人前前後後地操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陸橋才終於看到這間屋子原來的樣子。
說實話,房間的裝修老,特老。就像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那種,甚至連牆上掛的偉大領袖都是前前一任。
陸橋捲起袖子,將兩大包垃圾整包打,正考慮放在哪兒,忽然,一轉身才發現南面的房間門上掛著好大一片防塵塑料布,顯得特奇怪。
陸橋想把那塊塑料布一起收拾了,走上去剛要扯。忽然。
「幹什麼你!」背後張東遠突然鵲起的暴怒嚇了他一跳。
陸橋轉過身,緩緩:「很髒了。幫你一起收拾了。」
結果沒想到張東遠破口大罵:「你才髒!」然後急急忙忙地湊上去,推開陸橋的手,寶貝一樣將那塑料布伸手展平,最後還不忘惡狠狠地等著陸橋,警告,「跟你說啊,這屋子不許進。」
陸橋被他凶得有點煩:「張導你裡面藏了什麼違法犯罪的東西?」
老頭胖鼻子哼哼兩下,依舊兇巴巴:「我就問你你聽見了嗎?」
陸橋不願繼續搭理,「嗯」了聲,轉身走了。
「哎你!南面客房給你收拾好了,進去休息會兒,飯我馬上做好。」
陸橋一聽,連忙:「我給你打下手。」說著拿起沙發邊的圍牆,就熟練地往身上掛。
但張東遠:「打什麼下手?」
然後舉起手機,對著陸橋:「外賣還有半個小時到。你先睡會兒,等下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