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橋腦子裡划過無數種情境,華水北可能會罵傅義,也可能會直接打他,他身體緊繃,已經做出了將傅義向後拉保護的姿勢。
下一刻。
「喵~」
「誒?」陸橋一愣。
低頭一看,一隻眼睛碧藍的布偶貓四肢立在地上,正仰著頭望倆人:「喵?」
喵?喵什麼?
或許是因為緊張,陸橋腦子裡本能想起來剛才傅義那句「老妖精」。
旋即轉頭望向傅義,遲疑地問了口:「……這是你華老師的原型嗎?」
「我倒希望她是。」說著傅義蹲下身,十分熟練親切地將貓抱起來,寵溺撓了撓小貓腦袋,「朵朵好久不見啊,聞到我味道就給我開門了是嗎?」
被他叫做朵朵的小貓在傅義懷裡蹭了兩下。
看樣子,兩人的關係應該是很親的那種。
緊接著,傅義抱著貓推開門,裡面走廊里幾個毛茸茸也抬頭望過來,什麼品種的貓都有,三花、奶牛、狸花……大大小小蹲著得有將近二十隻。看見傅義進來,清一色地開始喵喵喵,傅義一一走上去摸它們腦袋,喊它們名字。
陸橋有點兒怕貓,硬著頭皮也跟上去,問:「這些……都是她養的嗎?」
傅義「嗯」了聲:「嗯。都是撿的。最大的是那隻黑狸花,十八歲了吧今年。」說著傅義點了下最牆角里的那隻,跟其他的貓一看就不一樣,靜靜地趴在軟墊上一動不動。半眯著眼睛,「像個老太太。」
陸橋打量著室內的裝飾,家具幾乎都是紅木的,但看上去都是老家具,有些年頭了。雖然陳舊,但一眼望上去連層灰都沒有,里里外外的乾淨整潔。
緊接著,他問:「那……她人呢?」
話音剛落,突然。
陸橋餘光里一支黑色的影子破空襲來,筆直地朝向傅義。
他被驚得徒然一抖,下意識撲向傅義高喊:「小心——!」
旋即。
砰——!
那空中突然襲來的東西撞上背後的花瓶,玻璃的碎聲和金屬的碰響交雜在一起。陸橋按著傅義心有餘悸地向後一看,才發現碎玻璃裡面躺著一隻巴掌大的匕首。
傅義也瞧見了,下一刻就開始衝著房間裡破口大罵:「還沒死就出來見我!躲在裡面裝神弄鬼的算什麼?」
緊接著,走廊的拐彎處冒出來個瘦弱的身影,聲音蒼老而有力:「喊什麼?」
二人循聲望過去,只見背對著窗外陽光的角落裡,站著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她穿著一件黑色緊身毛衣,身下一條黑色的布裙。雖然身材纖細,雖然右胳膊下面撐著條拐杖,但卻一點兒也沒有她將近七十歲的蹣跚,腰杆兒挺得筆直,銀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從此在陸橋心裡,眼前這個人和「華水北」的名字劃上了等號。
她這個人和這個名字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北方冬天裡樹尖兒上水霧結成的霜花。要人仰著頭看才能透過陽光瞥見那丁點兒漂亮。
她一雙冷峻的眼睛盯著傅義,像一對枯萎卻依舊形狀美麗的殘燭:「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進門要換鞋。」
傅義憤怒地對上了她的眼睛,恨著笑道:「剛才是想殺我是嗎?可惜了,偏了。是老了扔不准了嗎?你是想殺了我嗎?你真的想殺了我嗎??」
但華水北似乎對傅義的質問置若罔聞:「我說了。換鞋。」
「你聾了是嗎?我問你話呢。」傅義眉宇間強裝的鎮定被她輕輕挑破,轉身彎腰,從碎玻璃拾起來那把匕首,對著華水北就要刺過去。
陸橋連忙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胳膊:「傅義!冷靜一點。」
但傅義眼裡只倒影著對面的華水北,恨不得拿著匕首要直接將她貫穿:「來。你告訴我,有多恨我?你的腿是我毀的,你親口跟我說說,你有多疼,多痛苦,讓我高興高興,行不行?老不死的?啊?說話啊?」
「傅義!」陸橋拉著傅義的手拼命把他往後扯,「你冷靜——」
但忽然,他餘光抬起瞥向刀尖。頓了下。
傅義在他放鬆的一瞬間掙脫了去,幾乎用沖的刺向華水北。走廊上的貓都被驚了,張牙舞爪炸毛向四周跑。
只有盡頭的華水北,安安靜靜地站在盡頭看他。像座亘古不變的雪山。
就在情急的一瞬間,陸橋大喊:「傅義!那把刀!沒開刃——!!」
忽然,傅義的身影在空中驟停。像是只突然被獵人射中心臟的飛燕。
房間寂靜了幾秒。空氣中貓毛在陽光下飛揚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