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團里的大多數人姓華,而華水北的唯一弟子是傅義。傅義。和他們毫無血緣關係又格外出色。就好像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禁忌。
於是佟欣有點明白為什麼華水北從不給傅義零花,也稍微懂得為什麼她對傅義總是冷著臉面。永遠打壓永遠辱罵。永遠會當眾指著傅義的鼻子罵他忘恩負義。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觀感實在殘忍。
傅義總喜歡餵流浪貓狗,有的時候會把自己餐盒裡的肉挑出來,特地留著,放在大榕樹底下留給貓吃。人不喜歡傅義,但除了人之外的所有生物都很親近他。
尤其是貓,和傅義的關係都很好的。總是會哇哇地跑過來蹭。
佟欣有的時候也跟著喂喂,跟傅義說要是喜歡就帶回家啦。
傅義聽見就是笑笑沒說話。佟欣就知道肯定是華老師不喜歡。他記得華水北好像有輕度哮喘來著,春天裡接觸柳絮都很難受。
但是說巧不巧的吧,就是有一天冬天,大雪。傅義經常餵的三花貓死了,留下一窩小崽子,兩個人去看的時候,一窩五隻只剩下了一隻,沒睜眼睛,還吱吱叫著。
傅義特著急,把羽絨服脫了抱貓,說要送寵物醫院。
佟欣也慌張,問他哪有錢。傅義說不知道。佟欣又問他要去哪兒。傅義也說不知道。然後他就看見傅義在雪地里一深一淺地往回家的路走。心想他肯定去求華老師要錢去了。
但是第二天,傅義沒來舞團。
第三天第四天也依舊。
等到第五天,佟欣實在忍不住想去找他。一出門就看見傅義背著包往舞團走,進了大門,往舞蹈教室走。
佟欣覺得很不對勁,連忙追上去問怎麼了,貓呢?傅義很平靜地就說了兩個字。
死了。
佟欣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瞥見傅義臉上的巴掌印,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在那之後,兩個人基本就不說話了,有什麼非得說的話,也是佟欣在中間傳的話,兩頭都冷冰冰的,佟欣也不知道勸哪一方。
有一年恰逢母親節,佟欣張羅著湊了個活動,給自己個兒的媽整朵玫瑰,寫封信什麼的。傅義一開始不肯,後來佟欣好說歹說嘴皮子磨破了他才答應。
傅義那朵玫瑰花雕得特別細,賀卡也寫得認認真真,寫完了之後佟欣歡天喜地地拿給華水北。但她一打開信,臉唰一下地綠了。
精緻的賀卡上只寫了六個字:母親節,操你媽。
禮堂里。
佟欣把發黃髮舊的賀卡折好,放在木盒裡。
旁邊人遲疑問:「欣哥,這玩意也要放進去嗎?這上面話不好聽啊,萬一有什麼戾氣啥的……」
佟欣眼角發紅,抹了下,像是剛才哭過了:「華老師唯一收到過的母親節禮,她說要帶著,你就把它放在一起葬了吧。」
旁邊人沒再說什麼了,蓋著盒子和一堆珠寶首飾端走了。
良久,陸橋一身黑色西裝走上來,順手把雨傘斜入雨傘筒,旋即徑直向佟欣走來。
佟欣見他先是驚訝,然後有些憤怒,質問:「你來做什麼?!」
陸橋斜目瞥了一眼禮堂,偌大的會堂里人群三三兩兩,答:「顯而易見。寄託哀思。」
佟欣哼了聲:「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陸橋不理會他的敵意,誠懇:「但華老師無兒無女,恐怕人手不夠吧。你就暫時看在她的面上,我們和平相處。」頓了下,臨了補充了句,「一天。」
佟欣猶豫了下,面色像是在思忖。
片刻後嘆了口氣:「行。等會正式開始了有什麼事我叫你。」
繼而像是想起來什麼,打量著陸橋的身後:「傅哥呢?他……今天不來嗎?」
「來。」陸橋回答得乾脆。
「但他說要給華老師送份大禮,所以要晚些。」
第95章 放網上都不能播。
沒說兩句話,佟欣就被叫走了。
陸橋顯得沒事,人在大廳里走,張望。
今天能來的人,看著都是上年紀的,胸口特地別了白花,應該都是舞團的老人了。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陸橋隨手偷了供桌的蘋果,啃著觀看。
要不然說高手在民間呢。
平時八百年都不見的親戚朋友,這會兒人死了一個個哭得跟林黛玉似的。演得還真讓人挑不出什麼大毛病。
又過了半個小時,陸橋心想傅義應該也到了。
剛扔下啃完的果核要走,突然,禮堂的大門口忽然慌慌張張闖進來了個人,喊:「操!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