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當「喜歡」二字輕輕落地時,池鏡花有種他口中的「喜歡」另有深意的感覺,卻不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什麼。
恐怕,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但肯定不是喜歡她。
池鏡花輕輕咬了咬唇瓣,不動神色地拂去他的手指,思忖片刻,她忽而仰頭,抬起亮晶晶的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咳!你希望我說喜歡還是不喜歡?」
漂亮的少年完全站在陰暗處,隨風晃動的模糊樹影投在他淺白色的衣裳上,血紅的耳鐺也在黑夜中暗了下去。
聽她所問,奚逢秋唇畔微揚,極輕地笑了一聲。
「說喜歡。」
笑聲輕輕慢慢地拂過池鏡花的耳畔,鑽入她的耳蝸,像白羽在她耳間輕舞,帶來片刻的癢意。
「喜歡……」
池鏡花神智清醒地輕微點了點頭,怕聲音太小他沒聽見,不由拔高音量重複一遍。
「嗯,我喜歡。」
不管他究竟想要什麼,但此時此刻,就像是大人有時會滿足小孩子的合理要求一樣,只要他高興就行了,而且,這件事對她來說不難。
在她說完「喜歡」之後,奚逢秋驟然像是被什麼給逗樂,眉眼彎如月牙,望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池鏡花不明所以地眨眼,不明白只是簡單的兩個字怎會讓他如此高興。
又並非表白。
若剛才真是她的表白,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奚逢秋依舊微微笑著,眉眼間是止不住的笑意,指尖再次撫上她柔軟的髮絲,輕柔地撫摸著,喉間溢出的聲音語調溫柔幾分。
「可真好說話。」
好說話?
池鏡花突然想到,也許正是因為她脾氣好,所以他才總好拿捏她的喜好和同情心,幾次三番地在她面前「扮乖示弱」。
「我其實不是一直這麼好說話的。」
大約是為報復,池鏡花用力狠拍了下他的手背,罷了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已一溜煙地跑到門口,正要出去卻不忘轉頭笑著與他打招呼。
「晚安,明天見!」
池鏡花目光匆匆一瞥。
借著打在角落裡的半點月光,她看見少年抬起微微泛紅的手指,唇畔輕揚,心情依舊很好,完全沒有一點生氣惱火的影子。
池鏡花回房放心地睡下了。
也沒做什麼奇怪的夢。
昨夜雖下了雨,翌日卻是個好天氣,日光耀眼,只是一夜過去氣溫驟降不少,空氣隱隱瀰漫著濕冷的氣息,黃葉已鋪滿地面,有些已凹進鬆軟的土中。
因睡前池鏡花一直努力給自己灌輸「要早醒」的心理暗示,第二天竟在太陽剛剛初升便睜開了眼。
她隨手摸了下被睡亂的頭髮,想到昨夜走得急,髮帶遺留在他房間裡,整理一下正要去尋,不想開門的剎那間,看見奚逢秋已坐在門口光潔的的地板上。
因他一直背對房門,池鏡花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見到個清冷的淺色背影,烏髮於風中微微搖曳,腳邊匍匐著只蔫巴巴的白鶴,像是沒怎麼睡好的樣子。
被他輕輕握住淡紫色髮帶拂過他的衣袖,正隨風肆意飄揚。
察覺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少年微微偏頭,一縷金色日光落在他肩上,映上他冷白的頸間,他將握著髮帶的手緩慢地伸了出去。
「這個,你好像落下了。」
「額……謝謝。」
池鏡花神情一怔,回過神來正要伸手去接,不料指尖尚未觸及到髮帶,又聽見他不急不慢地開了口,聲音輕柔而低緩。
「要我幫你嗎?」
這個「幫」自然是指替她綁頭髮。
仔細一想,她幫他擦頭髮,他為她綁頭髮,倒也算互惠互利。
「嗯,好。」
池鏡花不作糾結,坦然坐在他身旁,微微側過身背對著
他,任由他隨意撫弄自己的頭髮。
隨著他的十指輕輕慢慢地插|進髮絲里,被他指尖所若有似無觸碰到後頸所產生一股怪異的感覺。
柔和的陽光灑在四周,池鏡花低頭不語,實則已經默默攥緊拳頭,拼命忍耐遊走在她脖頸處的酥麻感。
此時此刻,白鶴來了精神,睜大圓溜溜的雙眼好奇地打量他們,不明白兩人這是在做什麼,但肯定沒有吃魚快活。
不知過去多久,在一次次的接觸中,池鏡花已漸漸習慣他冰涼的指尖時不時地擦過自己後頸軟肉時的觸覺,身心雖完全放鬆下來,但總覺得他有點像故意的。
可是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