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壺酒,為什麼要喝?」阿拓問得很用力,下了莫大決心後才讓這句話出了口。
「不瞞你說,我爹現在都不會管我喝酒的事了。」可惜毛小豆答得避重就輕。
「我沒有要管你喝酒,我只是在問為什麼要喝。」只要阿拓還用力按著門,毛小豆就沒有了獨自退出這場問答的可能。
「你到底想問什麼?」就是這個語氣,這個阿拓曾經熟悉的危險而冰冷的毛小豆在這一刻又回來了。
「那壺酒,和我有關嗎?」阿拓畢竟是個鮮卑人,沒有漢人那個繞來繞去的本事。
「知道是與不是於你會有什麼幫助嗎?」毛小豆開始咬牙切齒,剛剛食肆里他們那個虛假的輕鬆氣氛在阿拓的刻意追究之下消失地無影無蹤。
「如果是有關的話,那麼這一壺酒我也該有份,一起喝吧。」
毛小豆看了看阿拓那個堅定的表情,又暗自試了試那扇紋絲不動的門,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從門口讓開了身體。
「進來吧。」
讓阿拓進門後的毛小豆多少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他獨自在案前坐下,放好酒杯給他們倆各自倒了一杯後就舉起自己那杯一口乾掉了。
「你的,喝了吧。」毛小豆將屬於阿拓那杯推到他面前。
「你既然讓我進來,就說明這酒和我有關,你不想說說為什麼有關嗎?」阿拓卻只是看著面前的酒杯。
「你要我說什麼?謝謝,抱歉,還是……」毛小豆歪著頭看著阿拓,冰冷表情一點點崩塌,脆弱沿著縫隙攀爬出來,揮著手微弱地呼救著。
「不識好歹地讓你不用管我,就因為你目睹了我連原地站住都不會的無能?或者乾脆惱羞成怒地因為你的搭救再罵你一頓?」
虎牢關少將軍的人生大概太講究律法般的完美規範了,於是非要給他犯下的每一個錯誤都按上一條罪名,再自我審判一番,最後用非必要的懲罰收尾。就好像任何煩惱在走完這樣一整套無情程序的機制處後就會同樣被剔除所有感情成分,剩餘部分就可以用純粹而簡單的是與非的法和來解決。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只是單純的情緒而已,越想用性去釐清這裡面的邏輯卻越發現那種情緒在招搖而張揚地凸顯自己的存在感。
毛小豆僅僅是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個安靜的船艙里,阿拓躺在他的腿上,身體從僵硬一點點變得放鬆。阿拓做的夢裡大概有很多的痛苦和委屈,所以毛小豆能看見那些在清醒時從來沒在阿拓臉上看見過的表情,他甚至還替阿拓擦掉了一滴眼角滲出的眼淚。
他本來不想的,可是回過神時那滴眼淚已經在自己的指節之上了。而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在後面,毛小豆將指節含進嘴裡舔了舔,那的確如自己的一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