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被猝然一噎。他難以想像,在自己閉門休息的三天裡,這段戰鬥經歷被添油加醋描繪成了什麼樣子。
又是「造神運動」,他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來來來」,工作人員熱情地拉住白榆,給他胳膊上也別了個袖章,「太好了,大家要是知道您來了,那比吃什麼藥都管用。」
他實在推拒不過,被拽進了地下避難所。
傷員聚集地已經用帘子分隔成一個個隔間,輕傷者都靠牆坐著,重傷者躺在簡陋的床鋪上。通氣不足的地下室里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難以言喻的沉悶,間或夾雜著低吟。
「大家快看誰來了!」那人高聲喊道,把白榆往前一推。
兩秒靜默過後,方才還死氣沉沉的人群中登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與掌聲,突如其來的動靜就連隔間裡的人都紛紛掀開帘子一探究竟。
「是我們阿茲洛克的戰神!」不知是誰先吼了一句,接著絡繹不絕的呼喊聲愈發高漲。
白榆心裡咯噔一聲,僵在原地。自己身份來歷特殊,如此高調實有不便。
「你是來複查傷口的?跟我來檢查室吧。」為難之際,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熟悉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撥開人群替他解了圍。
沈長翊本身眉眼冷峭,面無表情的時候與陸征甚至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卻截然不同。那股子刻在基因里的野性與不羈,讓他與平日裡常見的醫生形象相去甚遠。
在這個每天都要為了生存奔波掙扎的末世,這人竟然還能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氣度從容不迫,厲害之處可見一斑。
他在前面帶路,把白榆領進一個僻靜的隔間,先按流程檢查了臉頰和胳膊上的傷口,至於腰側那處,卻很紳士的沒有主動伸手,而是用徵詢的眼光看向白榆。
「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不用檢查了。」逼仄的一方空間內只有他們二人,白榆下意識繃直脊背,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沈長翊並沒有因為這番拒絕而有絲毫尷尬,反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俯下身,緩緩湊近白榆耳畔:「我知道,這點傷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或者說,如果再不來檢查,恐怕都要痊癒了。」
「——!」霎時間,白榆瞳孔驟縮,嘴角抿成一線。
沈長翊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依然掛著淺淡的笑意。他與白榆足足對視半晌,才垂下眼帘,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白榆,你這是……真得不認識我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直起身體。
「你放心,這間診療室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只想問一句真話,你究竟是裝作不認識我,還是真的失憶了?」
第48章
白榆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起來, 抽出別在後腰的匕首,用刀背的一面抵住沈長翊咽喉,把人重重頂在牆上。
「你究竟是誰?」他聲線沉冷, 眼瞳一錯不錯地盯著沈長翊的反應。白榆受過專業訓練,清楚知道人說謊時的細微變化。一旦對方撒謊,自己會毫不留情。
沈長翊沒有絲毫反抗, 只是面露無奈,「看來你是真的失憶了。」他舉起雙手,頂著匕首的壓迫不緊不慢地拉下自己領口,一直扯到左側鎖骨的位置。
白榆瞬間瞳孔驟縮。
那裡有一串編號, 位置和自己身上被烙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呼吸漸重,緊緊盯著沈長翊的面容, 連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挖空心思想要從這張臉中尋找到一丁點記憶的痕跡, 可頭腦卻不爭氣的亂成一團,模糊得不成樣子。
兩人僵持許久, 直到對方因為呼吸不暢而面色發紅,白榆才收回匕首,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究竟是誰?」他又重複一遍, 「為什麼會在這裡?」
沈長翊沉默了好幾秒, 才答非所問道:「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半個月前,我聽說這裡來了一個叫白榆的人,我原本以為只是重名。直到那天在比武場上, 才發現你竟然還活著, 簡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