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回學校,應粟不想太招搖,開了輛低調的奔馳S600。
上車後,她輸入東霖音樂學院的導航,偏頭問他:「去哪個門?」
席則挑挑眉:「你了解過我?」
「別廢話。」
「東1門,離宿舍樓近,我回去換套衣服。」
應粟選中列表,導航開始。
車程不遠不近,半小時左右。
他們出發的早,沒遇上早高峰,公路上車輛寥寥。
席則安穩地靠在座椅上,撐了一會兒後,困意襲來,他將應粟的衝鋒衣外套蓋到身上,腦袋埋進去舒服地嗅了嗅她的氣味,然後慢慢闔上了眼。
平穩均勻的呼吸聲很快充斥進寂靜的車廂。
應粟看了他一眼,扭頭望向前方,視線忽地蒙了一層水光。
窗外天色隱晦,細雨如期而至,一點一滴匯聚成線,落在玻璃窗上,濺起碎玉般的聲音。
清秋的晨雨總是分外纏綿。
應粟聽著雨聲和車上少年的呼吸聲,意外覺得世界仿佛有種隱隱綽綽的溫柔。
路過一個紅綠燈口,她拉下手剎,傾身過去,將席則滑落至膝蓋的外套重新蓋好。
他睡覺格外乖覺,眼尾彎成一道溫柔的弧度,挺秀的鼻翼小幅度翕動著,嘴巴有時候會舒服地咂摸兩下,像個小孩,跟他平素的樣子反差很大。
應粟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濃密又根根分明的睫毛。
很軟,像他的嘴唇一樣。
應粟的心也莫名有些軟。
直到他睫毛不安地眨了眨,應粟以為他醒了,才立刻心虛地收回手,結果胳膊
一沉。
是他腦袋歪了過來。
應粟自然而然地捧住他柔軟的臉蛋,小心翼翼放到靠背的頭枕上。
見他又咂摸了下嘴,沒有醒轉的跡象,她才安心地收回手,重新坐回主駕上。
綠燈跳閃的一瞬,她擱在中控台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鬆開手剎踩油門,餘光掃了眼依然熟睡的席則,將手機拿起,遞到耳邊。
是周璨,「姐,現在方便嗎?」
應粟壓低聲音,「嗯。」
周璨說:「銀行卡我交給了傅先生的司機,劉叔說……先生短期內不會回國。」
應粟冷笑一聲。
新婚燕爾,他當然樂不思蜀了。
不由想起,和他在一起時,她偶爾也會央他陪自己去國外玩,但他總以工作和家族事務為由拒絕她。
原來她以為,他是真的忙。
現在才發現,是作為情人的她,不值得占用他寶貴的時間。
只恨從前的自己愚蠢又可笑,看不穿他溫柔假象背後的敷衍。
應粟閉了閉眼,無動於衷地說:「以後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周璨沉默須臾,應粟問她還有沒有事。
「姐。」周璨提起一口氣,忐忑開口,「今早……先生給我打了個電話,有兩句話要我轉達給你。」
應粟換了新手機後,只存了周璨還有幾個酒吧合作夥伴的聯繫方式。
傅斯禮想要找她,只能通過周璨。
「他說什麼?」應粟聲線發緊。
「他讓你別為了跟他賭氣,而...而墮落。」
賭氣?
墮落?
應粟感覺自己的心口好像被鈍器割了一刀,錐心刺骨的生疼。
他們走到這步,他竟然還能像一個成熟穩重的長輩教訓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傅斯禮永遠有本事,殺人不見血。
她握住方向盤的手背用力到發白,忍住冷笑的衝動,咬牙問:「他的第二句忠告呢?」
「先生的第二句話是……」
周璨似乎嘆息了一聲,如實轉告:「國內天氣轉涼,注意添衣。」
「……」
應粟指尖劇烈顫抖了一瞬,手機從耳畔滑落。
她目視前方,眼神空洞。
剛剛還讓她覺得纏綿柔情的雨,此刻好似蒙上了一層暗沉可怖的黑霧,鋪天蓋地地壓過來,令人窒息。
傅斯禮太狠了。
把她傷得千瘡百孔後,又在傷口上撒了一把甜味的鹽。
讓她疼又讓她酸,讓她結了痂再裂開,反反覆覆折磨她。
她只想問,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