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熱得汗流浹背,鼻尖額頭都沁著汗。可要強的女孩沒有絲毫放鬆的跡象,不斷重複手上已經持續了三小時的填絲動作。
然而蔣星野就沒這份耐心了。
他著急讓女朋友陪自己去看晚上首映的外國大片《鋼鐵俠》。所以冒險避開客廳說笑的蔣昱和單潔,偷偷從陽台溜進來。
女孩被他拎回隔壁房間,按在門板上說盡了的好話。
可她就是不鬆口。最後只能抱著人胡亂親一通泄憤,直親得她嘴唇微腫尋得機會逃離,才氣呼呼地撕票作罷……
後來,蔣昱發現了兒子時不時冒出來打擾愛徒靜心做工的惡劣行徑。於是連夜在陽台擺滿了鮮花綠植,滿滿當當的,還有不少長著刺。
他便想過來也過不來了。
現如今,時間悄聲走過了許多年。
陽台在夫妻倆的打理下依舊鬱鬱蔥蔥,可無論兒子還是徒弟,卻都不在這裡了。
只留一燈,一人。擇一事,終一生——真正的匠人精神。
繩索斷了,她提手敲響了門。
第15章 床品太差
「師傅。」
「進。」
明嫿推門而入。
書桌前,精神矍鑠的老人摘掉老花鏡,隔著老遠朝她笑。
「你再不來,你師母連今晚的飯都不準備叫我吃了。」
「那不正好?」她露出在長輩面前才有的小俏皮,「您給徒兒打個電話,我肯定備上好酒好菜帶過來。酒嘛您是喝不上,酒香還是可以聞聞的!」
「小沒良心!說話辦事還是那麼損。」蔣昱笑罵,將手裡那尊半成的仿明萬曆皇帝翼善冠擱桌上,小心翼翼地挪了三四遍位置,方才放下心,「坐。」
女孩拉了把椅子,湊到他身邊。
燈下投射出一老一少的影子。老人慈祥肅穆,而年輕的那個手肘支在桌子上,雙手捧腮,紅唇半張,求知慾滿滿,和十九歲第一次進到蔣昱書房的情景一樣。
「師傅,放眼全行,大概只有您能將這翼善冠仿得如此精秒絕倫了!」
「光這燈籠空兒花紋的編織難度就叫多少人望而卻步啊……」
「翼善冠是國寶,國寶再造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
「你有空也過來,我打算叫你負責後山那兩條對稱的蟠龍。如今手底下的工人不少,但師傅只放心你。」
「行。」明嫿兩眼放光,手癢十分樂意,「等這段時間忙完我就過來。正好下半年我不計劃接活兒了。」
蔣昱點點頭,端起陳香的熱茶喝了口,「適當休整是好事。你雖身在浮華的名利場,但能知世俗而不世俗,歷圓滑而彌天真,也算大悟之人。」
她聞言羞愧,半晌才艱澀說出今日來由,「師傅,我有件事想和您說。」
「上個月有家娛樂公司找我錄製一檔有關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綜藝節目,叫《東方匠心》。我考慮了很久,最終……同意了。」
蔣昱沉聲緩慢,「你還有顧慮?」
「不是顧慮,是失望,對自己失望。」
女孩眸底灰敗,啞著嗓音傾訴罪過,「我沒能像您教的那樣堅定抵擋來自外界的金錢和名譽的誘惑。將來大概還會美名其曰、利用弘揚非遺文化的名頭配合節目大肆宣揚。」
「在生意和初心間,我選擇了前者。徒兒有時也會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會不會像行里許多前輩那樣走錯路,回不了頭……」她情緒漸而激動,攥著桌沿,紅唇止不住發抖。
「但嫿柔坊是我的心血,是和花絲鑲嵌一樣令我為之痴迷忠誠的事業!為了它我已經放棄了太多太多東西了。所以我不能回頭,回頭便是——」
「嫿嫿。」
蔣昱起身,按住她肩膀,試圖用掌心的溫度安撫她失控的情緒,「師傅只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
「第一、你參加的這檔節目可是一味娛樂至上,只會消遣正經手藝人的混帳節目?」
她怔了怔,搖頭。
「第二、你認為這檔節目能讓更多人了解,並喜歡上咱們這行手藝麼?」
她想了想,又點頭。
老人笑了,清風霽月的。
」
第三,你能保證在節目裡以最專業的水為觀眾呈現花絲鑲嵌的歷史沿革和製作流程麼?」
女孩這次很堅定,乾脆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