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下來,將碗遞給她。見她端得還算穩,便放心地撿起那本書,「這是無聊到讓你睡著了?」
她長嘆,抱著碗壁喝下幾口滾燙的糖水,說,「是鬱悶到讓我睡著了。」
「吹一吹,不燙嗎?」
「你不懂,就要燙燙地喝下去。」
糖水順著食道滑入胃部,將胃烘得暖暖的。冰涼的手和腳也在熱辣濃稠的姜味中慢慢恢復了溫度。
「你看過這本書嗎?」
「讀書的時候看過。」
「那你覺得荊棘鳥的死值得嗎?」女人仰頭看他,忽然好問起來。
「它們從離開巢穴開始就不停地尋找荊棘樹。找不到就一直漂泊,找到了卻要將自己的身體扎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活著血和淚,在蠻荒的枝條間放聲歌唱。」
「他們都說荊棘鳥奄奄一息時的歌聲比世界上一切生靈的歌聲都要優美動聽。可它唱著唱著就死了,曲終命竭,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梅吉。」她越說越嘆息,「明知道自己和拉爾夫所追求的事物天差地別,但她執意違背大眾的愛情觀,將一名天主教神父看作是生命的全部,甚至為其付出一切……」
「追求幸福挑戰命運是不錯,可用鮮血澆灌的愛情,值得嗎?」
商庭樾沉默片刻,末了對上她的眼睛,「對荊棘鳥來說,值得。對梅吉來說,也值得。」
「可於你不值。」
兩人貼近的氣氛微滯幾秒,他偏頭哂笑,「曲終命竭是荊棘鳥的宿命,本能驅使它將荊棘刺穿身體。而愛而不得是梅吉的宿命,饒是她自我意識不斷覺醒,仍擺脫不了被上帝困圜於階級桎梏的悲劇。」
「用最慘痛的代價換取最美好的東西,看似愚蠢,可那是她們活著的追求和期許。」
「那我呢?」她呼吸一止。
「你不相信宿命。」篤定的話一字一頓,「她們需要付出巨大犧牲才能獲取的幸福對你來說一文不值,現代人具備判斷哪樣更糟的能力。」
「一樣東西如果真令我們痛苦的要死,那丟掉就丟掉了。滿足是高興,不滿是期待,你的快樂不一定要建立在極大痛苦上,對嗎?」
餘音鏗鏘。
明嫿沉溺在他深邃的眸光里,內心震盪久久不能平靜。
半晌,她擱下青瓷玲瓏碗,變熱的手心往他胸膛一搭,仰頭猝不及防親上他微抿的唇角,「就說你懂我。」
她靠得太近,身上泠泠的香氣細細密密地纏繞他的神經。
男人喉嚨滾了滾,下意識按住她後頸想加深這個吻。然而咫尺一瞬,他頓住了。偏頭咳了咳,不太自然地扯開領帶,「你喝完就睡吧,我去洗個澡。」
「你要留我這兒過夜?」
「……」商庭樾半眯著眼,「難不成你想讓我冒雨走?」
「那我也太缺德了。」
她笑,下床走到他面前,有些艱難地幫他脫掉深色西服,「你多高?」
「一八七。」
男人攬住她的腰。
「哦,比我高十五厘米,怪不得。」
明嫿把西服丟沙發上,又條理分明地解他的領帶和襯衣紐扣。等扣子一顆顆解完了,露出男人精壯勻稱的胸肌和腹肌,她這才想起來不好意思。
雖然該看得都看過了。
「還滿意麼?」他倒是夠不要臉。
女人呵呵,「沒想到商先生工作這麼忙,還有時間健身。」
「健身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
「你是不是做每件事都這麼專注?」
「不應該麼?」
「專注是效益最大化的保障。」
她沒繃住,撲哧笑了。
兩人到底在一本正經地討論什麼不正經的東西。索性更正大光明,湊近觀察起來,「那我也專注地檢查檢查。」
上星期源於自己的抓痕還剩零星幾條,是結痂後留下的淡淡印記。
深刻又淺薄,很特別的感覺。
「好像好點了。」
「要謝你手下留情。」
女人微噎,頓了頓,忽然扒著他黑色襯衫向下扯。他一愣,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一口咬住賁張的肩頭。
長時間,且毫不留力,決心咬下一塊肉似的。直到聽到一縷難挨的悶哼聲後,才若無其事地鬆開牙關。
「這次不算手下留情了吧。」
她舔了舔唇瓣,笑靨狡黠。
男人眼底煞紅,攥住她下巴向上抬,「原來明老闆喜歡在人身上留印跡?那這個咬痕我就不處理了。」
她認真地想了想,「可以。」
「商先生身上能留有專屬我的印跡的話,也算合作愉——唔!」
尾音消弭。
男人熾熱的吻傾襲而來,鋪天蓋地,雄性荷爾蒙的味道充斥口腔。他到底沒忍住。或者說,面對這樣撩人不自知的尤物,是個男人都體貼不了。
她的披肩掉在地上,和他的襯衫一起。兩人貪婪地吻著,一粗野放蕩,一支離破碎,熾熱纏綿,好像隨時都能滾到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