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邊的馮爭脫了外袍,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間,手臂和肩膀上的傷口不斷往外滲血。血珠順著她寬闊結實的肩頭緩緩滑落,淌過那隆起的腹肌,滴落在淺色衣衫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馮爭單手拿著藥瓶,眉頭緊鎖,正艱難地給自己上藥。
「我來吧。」溫執拿過馮爭手裡的藥瓶,讓她端正坐好不要亂動。
溫執取來乾淨的帕子擦去馮爭身上的血水,仔細地將止血的藥粉均勻地撒在傷口上。上完藥後,她拿起繃帶,將繃帶的一端固定在傷口的一側,然後開始一圈一圈地纏繞。
她的動作熟練而利落,纏在傷口上的繃帶恰到好處,既不會過緊,也不會太松。
傍晚的餘暉透過窗紙照進屋裡,塵埃在光里起舞。受了傷的馮爭一言不發,伸手打亂餘暉里的塵埃,以此發泄心中的怒氣。
「我小時候倒是經常幫我四姐包紮傷口,這麽多年過去,都快忘記怎麽包紮了。你覺得緊嗎?有沒有勒到你?」溫執將繃帶打了個結,低聲詢問道。
馮爭搖了搖頭:「你包紮得極好。」
「都是些皮外傷,好生養上幾日便無礙了。」
溫執收拾起桌上散亂的藥瓶與染血的帕子,欲言又止,終是開口問道:「馮大俠,你們不是要去東饒關打探消息嗎?怎地剛過襄江就中了桑進的埋伏,應大俠沒同你一道回來,可是被桑進抓走了?」
「桑進知道了無雙的身份,她提前在東饒關設伏,就是衝著無雙和神鳳槍來的。」
馮爭將衣服重新穿好,稍有動作就會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疼得她直咬牙,卻硬是一聲未吭。
今早闖出黑衣人的包圍圈時,她雖避開了大部分冷箭,卻還是在突圍之際受了點傷。幸好沒有傷到要害,等她找把趁手的兵器就去桑宅把應無雙救出來。
「應大俠的什麽身份值得桑進如此惦記?」溫執面露疑惑,心中隱隱有個猜想。
「無雙是應玉樹的女兒。」
看著溫執驚訝的表情,馮爭向她道歉:「抱歉,我們不是有意隱瞞。」
「沒事,應大俠既然是應將軍的女兒……」
「還要小爺說幾遍,這些錢不夠,再拿不出足夠的錢來,小爺砸了你的茶肆!」
屋外傳來一道囂張跋扈的怒罵聲,溫執的話被其生生截斷。她快步走到門口,輕輕拉開一條門縫,向外窺探。
馮爭走到溫執身後,只見茶肆外烏泱泱來了一幫男人。為首的男子乍一看與昨日的葉五郎有幾分相像,同樣是一副油頭粉面的小白臉模樣,身著錦繡華服,還長著一張欠抽的嘴。
「六爺,這怎會不夠呢,以往每月皆是這個數啊。」 茶肆老闆弓著腰,滿臉賠笑,低聲下氣地向葉六郎解釋。
葉六郎卻根本不聽,飛起一腳,踹翻了茶肆的桌椅,大吼道:「昨天害死我五哥的那兩個人就是在你家茶肆吃的飯,你敢說你沒跟她們串通一氣?小爺我只是讓你賠些錢,沒讓你人頭落地已經很仁慈了。」
茶肆老闆嚇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六爺啊,您可千萬不能冤枉小人,小的就是個本本分分做買賣的,哪敢跟什麽外人勾結。那兩位客官只是恰好在茶肆里吃飯,小的根本不認識她們,您高抬貴手,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葉六郎哪肯罷休,逼著茶肆老闆把她所有的積蓄拿出來上交,那貪心的模樣仿佛要把老闆生吞活剝了。
溫執在門後看得心頭火起,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葉六郎擺明了是想藉此問老闆索要錢財,要是拿不出錢,葉六郎是不會放過老闆的。
溫執正要衝出門去為老闆說話,馮爭拉住她,問道:「桑進手下負責收錢的都是葉家男子?」
溫執的手被馮爭緊緊攥住,她無法掙脫,只好點頭答道:「一直都是葉家負責收稅。」
「桑進手底下那麽多破衣衛舊部閒置著不用,卻偏偏要用葉家的人。她在北疆之地作威作福,像個土皇帝似的,就這麽放心把收稅大權交給葉家?」
馮爭心中暗自思忖,覺得桑進這個所謂的土皇帝有些名不副實。錢都讓葉家層層盤剝收去了,中間轉手好幾回,等到了她手裡還能剩下多少真金白銀?
「什麽意思?」溫執不明白馮爭為何會有此一問。
馮爭並未多做解釋,緊接著又問道:「這些男人收完錢,是當天就送回桑宅嗎?」
「葉家在北疆各個城鎮都購置了宅子,各縣的府衙也都唯葉家馬首是瞻。葉五郎和葉六郎負責四方鎮,他們平日就住在鎮子裡。每月收完錢先擱在自家宅子裡,要等到年底才會統一送到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