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些人都死了,離散。
玦全身脫力,被荊榕按按倒在枕邊,呼吸隨著荊榕的動作抬起或停滯。
荊榕的神情很鎮靜,但他的動作完全操控著玦,等玦再也受不了時,他將他輕輕抱住,看著那雙藍色的眼底終於落出一滴淚水。
玦很快恢復了平靜。
他躺在荊榕身邊,和他吸著同一支煙。
「我也曾經想過,我是SSS級,我可以殺了所有的奧爾克軍人。」
荊榕安靜聽著。
「後來我發現,這樣只是引發更極端和殘忍的戰爭,奧爾克帝國針對我們的精神力,做出越來越多的高危武器。死的人越來越多。」
「我不是一個優秀的首領,我在帝國待過很久,可是呆得越久,我就知道這不是我們能打贏的戰爭。」
「我們國破家亡,奧爾克人窮兵黷武,只有仇恨在滋長。」
「我也說服自己放下仇恨,但有時候……」
玦說到這裡,開始猛烈地咳嗽。
荊榕把他指尖的煙拿走,接話說:「有時候也放不下。」
荊榕的聲音安撫著空氣中每一寸躁動的精神力:「你是一個很好,很有遠見的首領,因為你,這片土地上每一個人的痛苦都不至於被埋沒。流火之島人民性格剛烈,再打下去就打絕了。」
他參加過很多場戰爭,在遙遠的記憶中,他也曾徹夜不休,戰鬥到自己每一寸骨骼都化成灰燼。
但他也只記得這些了。哪一場戰爭,和誰一起打的,全數忘記。
玦並不需要其他道理,他只是積攢著長久的痛苦,而這個世界竟然沒有人可以安撫他的痛苦。
一支煙燃盡,玦啞著聲音說:「哥哥。」
「你恨過什麼人嗎?」
荊榕搖搖頭:「沒有。」
他自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和他的重度臉盲一起從未改變。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人的眼睫,那靜謐如冰原深空一樣的湛藍,他感到自己的喜歡和興奮如同在雪原上一樣勃發。
他聽見叫他這個世界的名字,聲音冷靜又自然。
「玦,我恨你所恨。」
*
樓下傳來劇烈的吵鬧聲時,玦正把荊榕壓在床頭,瘋狂地親吻。
荊榕十分順從且舒服地躺在他身下,指尖都是放鬆的。
玦聽見聲音,說:「我們該下樓看看了。」
但他人沒動,仍然看著荊榕。
面前黑髮黑眸的青年仿佛有一種誘惑到極致的魔力,給他有生以來的極樂和寬慰,他從未遇到過。
如果世界上有神靈,那麼神靈就該是這樣子的。
玦低聲說:「我要是國王,就把你鎖起來放在宮殿裡,永遠不見天日。」
他的眼睛清凌凌的,看起來是個冷靜的計劃。
對於這個大膽得甚至有些狂野的願望,荊榕笑了一下:「好,我等著。」
兩個人穿衣下樓,一到樓下,便看到一個孱弱的奧爾克傷兵把店老闆按到了柱子上。
「我們在前線作戰,你們這些下賤的劣等人,打傷我一條腿,讓我們差點死在冰雪裡,現在你們還要給我喝這種狗都不吃的東西?」
那個傷兵拄著拐,大聲嚷嚷,面紅耳赤。
店老闆靠著牆壁一聲不吭,他比傷兵高大得多,臉上卻浮現出一道被打了耳光的紅印,髒兮兮的紅髮垂落下來,和他本人一樣麻木,毫無生機。
「對不起,先生,今年物資緊缺,這些東西已經是我們最好的了。」
「說謊!我剛剛看見你兜里就有一枚金幣,你給我交出來!」
店主終於動了一下,他的動作是護住自己的口袋,但仍然低聲下氣:「先生,我的女兒在首都實驗室里,這是我要寄給她的生活費……」
「女兒,你還有女兒。」
那個士兵忽而雙眼通紅,大吼道,「我的兄弟姐妹都被你們的人殺了,你這狗雜種,你有臉提?」
「我要殺光你們,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士兵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掏出手裡的精神槍,就在他槍口即將頂上店主腦門時,一隻手穩定地扣住了手腕,將他的手一寸寸掰了回去。
荊榕嘴裡咬著玦剛抽過的煙,說:「不好意思,那枚金幣是我付給店主的,您不要再動了。」
士兵在暴怒之下,瘋狂地掙扎著,但他很快恐懼地發現,他的手腕一點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