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懷關上門,白存遠才輕笑道:「反悔?聽起來像個出爾反爾的貶義詞。」
白存遠說話直白,趙國懷緊閉嘴唇,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說錯了話。
「你應該慶幸,我反悔後還給了你們一次機會,願意和你多費一點口水,沒有直接把你的老婆孫女兒都剮了。」白存遠輕慢的聲音中全是狠厲:「要知道,你和她倆在我這裡一點價值都沒有。」
趙國懷眉頭緊皺,緊張溢於言表,他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在末世中,異能者憑藉實力進行的霸凌無疑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而白存遠的壓迫感正是這種實打實的力量碾壓。他有絕對的力量,可以讓他輕描淡寫的做成他不經意提到的事情。
「你要做什麼?」
「我要你不和穆瀾峪一起走。」白存遠說。
趙國懷想反駁,白存遠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拒絕,我就把你的妻子和孫女兒剮了。不需要我和你一字一句地形容一下什麼叫剮吧?」
實力上的壓迫就是這麼簡單,昨天的同盟今天就會因為敵我實力不匹配背叛同盟。
趙國懷不再說話,蒼老的面容因為苦澀變得更加蒼老,他的沉默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苦澀起來,半晌,他用蒼老的聲音說:「我知道了,我不會走。」
但這根本不夠。
白存遠繼續加碼:「你不會走,可他可以因為你的話選擇走,你知道的,我們瀾峪很有思想。他可以一個人完成他的大業,他想聽信你的『讒言』和我兵分兩路救更多人。但我失去他的責任總得有人付吧?」
白存遠坐在床上交疊雙腿:「所以,如果他走了,我還是會把你的妻子和孫女兒剮了。」
「你。」
音量不高的厲喝打散趙國懷那聲想要指責別人的骨氣:「這是你做的蠢事。」
白存遠的威脅意味著什麼,趙國懷看明白了。
白存遠要他去求穆瀾峪留下。
他馬上就會變得和那些為了活命求穆瀾峪屈從於白存遠的人一樣。成為一個卑劣的、噁心的背叛者。
但他別無選擇。
趙國懷突然發現,在生死面前,眾生平等,門外在一樓休息的所有倖存者和他一樣,他們都別無選擇,他不比那些想活著的普通人高貴多少,他也有自己的軟肋,有自己要屈從的欲望。
他清高,是因為刀刃未加己身。
「人在將死前會被逼迫到沒有人性,等到他們知道自己能活下來,就會做身為一個人類該做的事情。」穆瀾峪對那些卑劣的普通人的保護,在這一瞬間,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趙國懷曾經並不那麼理解穆瀾峪的堅持,為什麼要什麼人都救?
那些卑劣的掙扎求生的倖存者為他所不屑。
他覺得人至少應該有屬於人類的骨氣才配活著,才配作為一個人。
人活著,必然是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趙國懷敬重穆瀾峪,但他不認同穆瀾峪拯救每一個人的行為。
因為人類素質有高低,品行有高雅和卑劣,並不是每一個人類都值得拯救。
直到他發現,他也是卑劣的一員,穆瀾峪所拯救的人,剛剛好包括如此卑劣的他。
穆瀾峪是人類陷入泥濘時的稻草,是人類沉入黑暗中的燈塔,是人類在無限的恐懼中還能看到的唯一的包容他們的曙光。
沒有人能一輩子光明,穆瀾峪願意頂著那令他們沉入絕望的黑暗情緒,在一望無際的屍海中,孤獨地將他們照亮。
可笑的是,在明白這些的這一刻,趙國懷下定了要背叛穆瀾峪的決心。
趙國懷知道穆瀾峪一定會為他留下來,他聲音乾澀:「我知道了,我會求他。」他的聲音在抖,縱觀他生活的這七十年,能讓他如此顫抖的時刻不多。
「不愧是智腦異能者。」白存遠輕笑誇獎:「我期待您的表現。」
白襯衫映襯下白存遠的臉明亮乾淨,他那一雙鹿眼笑容淺淡,無辜又通透。
白存遠從床上站起,他路過趙國懷時,眼睛微眯:「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他沒有等趙國懷回答,聲音帶著輕快的笑意道:「你不敢。」
白存遠沒有走的意思,趙國懷和他面對面,一動也不敢動,趙國懷曾經見過很多業界大亨,有權有才有勢者,他也面對過死局。
可和平年間的死局與末世光明正大的殺戮完全不一樣。
他和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對視,卻被他逼得想挪開視線。
「害怕嗎,恐懼嗎?」白存遠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語氣中帶著玩笑的嘲諷意味卻越來越深:「你知道動手的那個一級異能者如果是想要凌辱你孫女的關明,你能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