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兩個人有這種原則性衝突的時候,白存遠無法讓任何一個人委屈去包容對方。
他似乎註定不能同時擁有這兩個原則三觀不一致的人。
穆瀾峪走上前,與白存遠對視,白存遠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沉入穆瀾峪深沉的雙眼之中,他看著他,認真而嚴肅地對他說:
「存遠,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白存遠笑開,聲音卻放的很輕。
穆瀾峪喊他的名字,認真而鄭重道:
「存遠,白執是你弟弟,所以他的行為是我們的責任。」
他知道他的為難。
他在告訴他,他不會生氣。
白存遠心中微微一動,一股異樣的,他無法形容的柔軟情緒在心尖上擴散開。
「存遠,我感覺你對白執和我,有一種很深的,執念,不亞於我一路救人的執念。」
穆瀾峪能看出這種情緒,但他並不知道。
這個執念的名字,其實是遺憾。
像穆瀾峪再也救不了母親父親和弟弟的遺憾,而白存遠,也再也沒能救他的弟弟,和他愛的人。
白存遠不相信世人,他也留不住他信任的人。
他的兩世孑然獨行。
面對穆瀾峪毫無保留的愛和坦誠,白存遠突然覺得他不需要糾結穆瀾峪會不會因為白執而離開他。
他們認識過,他們有完美的經歷和相處。
他們有兩世的愛戀,即使最後兩個人因意見不同而分道揚鑣,他們相處的經歷足以成為他們心頭最寶貴的東西。
得到過穆瀾峪的愛,他不算是一直都是一個人。
沒有人需要強行留下。
穆瀾峪要守護人類。
而他要守護自己的親人。
他們俱有責任心,都不需要因為愛做出任何妥協。
白存遠不再掩飾,開誠布公道:
「瀾峪,其實我很冷情,我不覺得拯救世界是我的責任,不認為別人的一切和我有關。」
「所以,白執誘導的那些屠殺,我並不痛心。」
「死多少人,我都不痛心。」
他看著穆瀾峪,慢慢道:
「白執做過很多在別人眼中堪稱惡毒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也註定不會審判他的所作所為。」
「在我的視野里,白執是一個會無條件站在我身邊,願意為我做任何事的弟弟。他保護我,他也包容我因為他的不正確的保護行為而產生的情緒。」
「我打他,他從不頂嘴,他很委屈,眼中帶淚的時候還會哄我——甚至有的時候,他的委屈都不是為了發泄他自己的情緒,而是他知道,他表現出這種示弱和委屈,我會不那麼生氣。」
「白執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應該是怎麼樣的,但他知道要怎麼哄哥哥。」
「我不會放棄白執。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放棄他,唯獨我不能。」
白存遠一字一頓,他一邊說,一邊與穆瀾峪對視,他在用一種很嚴肅的,很冷硬地話向救世主表決心,逼迫救世主妥協,或者說,將救世主狠狠地推遠。
讓這個無私的人遠離自私者狹隘的玷污。
穆瀾峪張開雙臂,白存遠猝不及防落入了一個很大很滿的懷抱,他的鹿眼不易察覺地瞳孔微微放大,溫暖的體溫隔著穆瀾峪的胸前傳到他的身上。
這個擁抱很滿,白存遠將頭埋在穆瀾峪頸肩,也用手環住了他。
屬於擁抱的溫暖將兩個人裹起。
白存遠知道他的瀾峪身上還有傷,但他不想躲避,也不想離開,這可能是他們少有的最後幾個擁抱。
穆瀾峪在忍著疼痛緊緊地擁抱他。
如果是更早之前的瀾峪,他會毫不猶豫的脅迫他留下,但……
當他知道穆瀾峪的堅持,知道穆瀾峪的背負,知道他前世從來沒有和他聊過這些脅迫他完成他的理想的時候。
白存遠無比不忍。
只要他脅迫了,穆瀾峪一定會淪陷。
但這已經不是他想要的全部了。
穆瀾峪永遠也不會讓白存遠低頭,而這一世的白存遠,開始理解那一世站在城樓上的帝的決絕。
帝說:「我永遠也不會讓白存遠低頭。」
而這一世的白存遠。
他也不想再讓穆瀾峪低頭。
穆瀾峪似乎感覺到了懷中人的拒人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