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
沒有什麼旖旎曖昧的氛圍,他們就像兩隻尚未長到能獨自面對叢林法則的幼鹿,被迫丟進森林,只能相互依偎取暖。
藥效強,一夜過去,不像昨夜那麼燙了。
飯後,他盯著她又吃了一次藥。
阮季星忽地提議說:「沈軻,我幫你刮鬍子吧。」
他的鬍子長得不快,這幾天顧不上清理,生出來短短的茬,摸著有點扎手,因為長相周正,倒也不會顯得邋遢。
他個子高她許多,只能坐下,眉眼垂著,由她擺弄。
她很少從這個視角看他,所以也是第一次發現,他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她往手心擠出泡沫,打濕他唇周一圈,拿剃鬚刀慢慢地刮,最後再用毛巾擦乾淨。
「好了,你看看,我剃得乾淨吧。」
沈軻照了照鏡子,「嗯」了聲。
阮季星和他並肩站在鏡子前,眉眼柔靜,還有幾分神愛世人般的悲憫。
「有個說法是,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陪著我們。其實都知道是假的,但相信,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
「你知道嗎,我昨天還在埋怨我媽,為什麼不多撐一會兒,至少等到我有能力回報她的養育之恩。」
他說著,眼尾又紅了,「但她說,她撐不下去了。她生下我後,何曾快樂過,又何曾為自己活過。」
「不是的。」
她搖頭,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扣緊。
「趙阿姨以前經常和我媽提起你,所以你來我家之前我就知道你了。她說到你的時候,她總是在笑的。你仔細想想,你沒有給她帶來過快樂嗎?」
「也許你懊悔,愧疚,但世間事不是非此即彼的抉擇題,也沒有誰來給你我的一生評分,對趙阿姨,對我來說,你是萬分重要,不可替代的,沒有人可以否定你的存在,包括你自己。」
「沈軻,沒了任何人,哪怕沒了我,你依然要像R136a1行星一樣燦爛,耀眼。我也是。」
宇宙亘古不變的本質就是孤獨。
大多星星都是獨自在真空中流浪,運轉。
人也是。
星體的形成、爆發、隕落,自有它的定數,她想告訴他的是,除了要接受另一個天體的消失,也要抵禦它帶來的能量波動,然後繼續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
沈軻怎會想不明白這些,但他將脆弱袒露給她,便表明,他在向她求救。
他需要她的愛。
而阮季星再一次將他於暗淵裡拉上來。
*
沈軻本就不是活潑開朗的性子,經歷母親逝世,更是沉默。
但他也沒空沉湎於悲傷,他要辦很多手續證明,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他還要帶趙若華的骨灰回家鄉,舉辦喪禮。
他們離鄉多年,趙若華的親人很少,這些年也不怎麼走動,更別提那些遠方親戚,見到沈軻都十分驚訝。
「你都這麼大了?跟你媽媽長得還真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