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惜年有時會從系統本該波瀾不驚的語氣里聽出些急切和氣急敗壞。
就像是系統本希望她能做些什麼,她卻沒能達到系統的期待。而這份焦躁在最近越來越無法被掩飾。
安惜年傳出心音後, 此時的系統同樣迅速給出回應,語速相比正常仍然是快了些。
系統:【看上去是刻意避開了。 】
話音落下,系統幫她清了清思緒, 像這些天經常做的那樣。
神識被輕盈安撫,一些會擾亂心情的認知被系統悄然處理。
思想被改變的感覺意外不會引起牴觸,反而讓人很舒服。
安惜年享受系統的額外免費服務,眯起眼睛,擺出一個「哦」的口型作為回應,然後疑惑:【但是為什麼要避開呢? 】
先前只是不時降落的目光變得更加凝實,她開始抑制不住地直直盯著白億看。
大腦像是在自動運轉,在流水線上生產出想法。
【好奇怪啊。 】安惜年想。
在末世里對其他人警惕並不難理解,可不至於到避免與任何人打照面的程度。
安惜年先前被白億身上那股她無法拒絕的熟悉感感染,忍不住親近白億,再加上系統發布的子任務,才跟對方同行至今。
同行中,白億確實會在她受傷時露出緊張的表情,也會把珍貴的藥品都用在她身上,看上去是個關心同伴的好人。
可客觀來衡量,她在對上喪屍的時候出力最多。一個隊伍里輸出最多的人,本就應該得到最好的資源。這是末世生存的基本法則。
除「足夠懂得生存法則」這點之外,她根本不算了解對方。
她甚至不知道「望安」這個名字,是不是跟「連依」如出一轍得假。
不知道是不是無人跡野外、深夜、孤月的疊加渲染作用,安惜年思緒變得昏沉,忽然對自己之前的決定產生了質疑。
她為什麼要跟一個她不知道會不會在背後捅她一刀的人同行?
對方當時又為什麼會邀請她同行?當時她怎麼會腦子一熱,同意跟對方一起踏上目的地未知的路。
安惜年的一切想法,如實盡數傳遞到系統那裡。
系統的聲音少了先前的焦急,此時終於恢復些平靜,甚至隱隱有笑意:【你在後悔接受之前的任務嗎? 】
安惜年沒有回答。
負面情緒本來已經被系統安撫好,此時再次爆發式誕生,伸出觸鬚,侵入大腦的每一處褶皺,再突破全身。
眼裡的合衣休息的人在她眼裡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
片刻後,她支起一條腿,把手臂搭在膝蓋上,上身後仰一些:【系統,同行的任務還剩幾天? 】
夜空少雲,群星璀璨,明月無缺。
可此時安惜年望向上方的表情滿是煩躁和厭惡。
【七個小時。 】系統回答,接著咬字清晰地重複一遍,【七個小時之後的清晨,你的這項任務就能完成。 】
在系統說話的同時,安惜年眼前浮現出一個即將走到盡頭的進度條。
緊盯進度條後附的倒計時,安惜年的眼瞳微動,最後閉上眼睛,把頭埋到臂彎里。
表情完全被手臂和屈起的膝蓋與大腿遮住。
她沮喪道:【系統,最近我感覺自己好奇怪。 】
系統溫柔回問:【為什麼這樣說? 】
【我發現自己的情緒總是不受控制。 】安惜年空閒的那隻手無意識地揪住頭髮,【我是得了什麼精神上的疾病?會不會影響生命? 】
【你那麼厲害,你知道我身上發生什麼了嗎? 】安惜年揪住頭髮的指尖發顫。
系統輕笑,而後開口:【你的精神狀態已經很堅韌且健康了。說實話,我當初綁定你的時候,還因此廢了不少事。 】
【放寬心。 】系統安慰道,【你所在的末世本來就高壓,對情緒必定會有影響。不如說,你能在這種環境裡堅持著不瘋不死,才算是純種人類里不正常的那個。 】
安惜年抓握頭髮的手一頓。
一秒之後,她抬起頭,露出虎牙笑得羞赧:【謝謝你。 】
系統:【嗯,沒事。 】
安惜年兩手交叉,互相繞著指尖:【不過系統,我有個問題。 】
系統好心情地回應:【你說。 】
【你總說我是「純種人類」。這叫法好奇怪,是你們系統特有的嗎?怎樣才能算是「純種人類」啊? 】安惜年平視遠方,笑意收斂了些。
腦海里一片死寂。
睡在身邊的白億似乎被夢魘纏上,眉頭緊皺,額頭布滿細汗,嘴裡含糊地念著,聲音傳到安惜年耳中。
帶有特殊腥甜氣味的風從安惜年身後吹過,在她身邊盤旋幾圈。
等待許久沒聽到系統的回答,安惜年感到奇怪,正要問問系統是掉線了還是出現其他問題,看向遠方的目光陡然凌冽。
她倏地起身,手心瞬間緊握一根鐵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