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沈如妤來說,十幾年姐妹情誼,家裡做出如此決定,前些日子她幫著二姐姐一起求過哭過也鬧過,可到底都是徒勞,最後能做的竟然也就只有幫著重新整理她的嫁妝。
掩去眼裡的那些無力沮喪,沈如妤轉身從後方的柜子里取出一個匣子,她手裡的這個是同樣大紅酸枝雕花匣,不過雕的不是芙蓉花開而是並蒂蓮。
打開並蒂蓮的匣子,裡面一對紅寶滴珠赤金飛鳳釵燦爛奪目,輕輕撫過鳳釵做工精細的華麗風味,沈如妤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對鳳釵還是打聽到二姐姐和雷家五少爺即將敲定了婚期,她懷著滿心的祝福細細的描了樣子,讓人找了城裡最好的金銀樓打的,當時就想著要用它們給二姐姐添妝。
可有什麼用呢,到底是用不上了。
「啪」的一下關上匣子,沈如妤心裡就像塞進去一團浸滿水的粗麻布,又堵又膈應。
可多年嚴格的教養還是讓她克制著,只儀態優雅的把匣子推到柜子深處,然後探手在柜子下層取出了另一個黑漆木盒。
走回書桌,黑漆盒打開後,裡面是用紅布細細包好的一對喜鵲登枝赤金釵,蘭時連忙上前把新打的雕芙蓉花開的匣子遞了過去。
「並蒂蓮換芙蓉花,鳳釵換雀釵,紅寶不能用,鴛鴦也不能用......」沈如妤低聲喃喃,眼眶漸漸紅了。
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情緒,到底還是把喜鵲登枝釵放了進去:「你說家裡怎麼就那麼狠心呢?就算.....就算雷家出事影響了二姐姐的婚事,可這三個月都不到,家裡竟然就要打發二姐出門,還......還是與人做妾。」
「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重重的咬了咬嘴唇,沈如妤到底是沒忍住,恨恨的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蘭時嘴唇顫了顫,下意識的那眼掃了一圈四周:「別說了三小姐,若是被林嬤嬤聽見......」
林嬤嬤是沈家老太太特意向遠在帝京的娘家求來的教養嬤嬤,據說她在帝京的時候,是世家大族王府公侯家的後院都爭著要請去教養自家姑娘的人物,若不是她人老思鄉,是斷斷不會選擇來這和諸多外族接壤的臨州南川郡,進這沈家後宅的。
這些年來沈家對她推崇有家,家裡三個姑娘的規矩禮儀也全都是出自她手。
「聽見又如何?不過是罰抄罰跪打手幾下板抽幾下腿罷了,她也不敢真拿我怎麼樣。」沈如妤終於是忍不住悶在心口的那鼓氣,啪的一聲重重的把手裡的匣子合上。
若說小時候,她們姐妹三個年齡相仿,琴棋書畫管家理財針線廚藝,樣樣都是一路爭著比著長大,那時候林嬤嬤或是師傅們誇了誰罰了誰,對她們來說都是像天一般大的事,既是不想輸給姐妹也是怕被責打。
如今大了,特別經了大姐姐和二姐姐兩樁婚事,沈如妤算是看明白了,她們就像是那被精心餵食馴養的鳥,別看一個個都是從小精心養護著長大,但那些精心也不過都是為了能更賣的起價而已。
在家裡需要大筆錢財的時侯,大姐姐被遠嫁南州給富商金家做了續弦。雷家雖然出事了,但沈家在南川郡怎麼的也算的上豪族,二姐姐的婚事拖一拖過個一兩年,再找門戶比沈家略低一點的人家是沒問題的。
可偏偏就撞上二伯需要走關係升遷的時候,送出一個名聲有瑕的女兒到州令後院,就有機會把自己從縣判運作成州判,多划算的買賣!
而接下來,待價而沽的怕就是她了。
「二......二姑娘安好。」正在沈如妤把添妝的金釵放好,又坐下打算重新核對一遍嫁妝單子的時候,外邊院子卻忽然響起小丫鬟問好的聲音,竟然是近日一直病著沒有出門的沈如慧來了。
第3章 「姐姐怎麼來了?」沈……
「姐姐怎麼來了?」沈如妤聽見聲音連忙起身迎到門口。
院子中高大的銀杏樹下,沈如慧在貼身丫鬟金娘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本是十七歲比花更嬌艷明媚的年紀,如今在一派活潑新綠的銀杏樹葉映襯下,瘦了一大圈又臉色蒼白的她卻顯出幾分暗淡和暮氣沉沉。
沈如妤上前扶了沈如慧進屋坐下,張了張嘴試圖找出點什麼話題,可看沈如慧那仿佛籠罩了一層霧般灰濛濛的眼,卻又覺得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
親事已定,婚期也一日一日的逼近,沈如慧在這個家裡甚至都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就要被一抬小轎抬入駱大人後院,其中心酸無奈又豈是輕飄飄的幾句言語能安慰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