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異常英俊的臉龐,可神色卻極少舒展開,連帶濃眉緊蹙,眼神抑鬱。
章洄心想,或許這就是他不討人喜歡的原因。
學業、事業、皮囊都不及燦爛的笑容。
林濯月似乎總是在微笑,總是很溫柔,所有人都喜歡他,任何人都會被他吸引,那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技能,是章洄如何努力都追不上的本領。
鏡子裡的臉越來越陰沉,於是,眉頭皺得更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手掌觸上鏡子,按住了那張臉。
章洄想,如果是林濯月,大概出櫃也會得到祝福,可如果對象是他,那就亂套了。
鏡子裡那張陰沉的臉終於微笑起來。
*
林濯月緊盯著手機屏幕,紅點已經一個小時沒有移動了,他看了眼手錶,很快就要七點,位置還在酒店停車場。
他耐著性子,沒有給章洄發消息,只是焦急地在大堂里走來走去。
七點整,章洄的消息準時跳了出來。
【老公】:我到了
林濯月走出大門,站在台階之上,望見不遠處香樟樹下的章洄。
章洄正在看手機,單手插在褲兜里,單薄的夾克擋不住風,凍得瑟瑟發抖。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林濯月從台階上跑了下來,緊張地問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開車?凍壞了怎麼辦?」
章洄聞言愣了愣,「你怎麼知道我沒開車?」
林濯月微笑,從善如流道:「我以為你沒開車。」
「我怕待會兒要喝酒,所以打車過來的。」章洄把手機收起來,想為上次的事情道歉,卻又無從說起,最後問道,「你今天帶司機了嗎?」
「我們還是打車吧。」林濯月不想司機在旁礙手礙腳,又怕章洄在寒風裡站太久,連忙走去路口攔車。
章洄見他傻乎乎站在路口,點開打車軟體,走到他身後說:「你多久沒打過車了?你這樣打不到車。」
「不是在路邊攔車嗎?」
章洄搖搖頭,喊到車後把手機收起來,兩隻手插進衣兜里。
「小洄哥哥,你好厲害。」
「沒什麼夸就不要硬夸。」
林濯月笑而不語。
等了好半天,車都沒有來,章洄凍得在心裡懊惱,早知道就穿羽絨服來了。
「你之前說搬家,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住?」林濯月閒聊一般說,「她怎麼不好好照顧你,這麼冷的天,讓你穿這麼少就出門。」
章洄已經忘了這茬了,順口反駁道:「沒有規定女方一定要照顧男方。」他們家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家務都是輪流做,徐嘉元做得最勤快。
林濯月幽幽地說:「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喜歡一個人,怎麼會捨得對方挨餓受凍呢,如果你是我男朋友的話,我會把你照顧得很好。」
章洄愕然怔住。
林濯月莞爾一笑:「我打個比方。」
說話間車到了。
章洄趕緊鑽進車裡,狹小溫暖的空間令寒冷的身體舒展開,可他仍是不自在,他像是一個矛盾體,人生路上堅定前行,卻又頻頻回頭,被困在過去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里。
他亟需豁開一個口子,逃出那片囹圄之地。
章洄訂了一間西餐廳,把手機靜音,昏黃靜謐的環境讓氣氛旖旎,也讓他的心緒逐漸平靜。
林濯月抿了一口套餐里的氣泡酒,視線從桌上裝飾用的玫瑰花上挪開,笑問:「為什麼帶我來吃西餐。」
「你在國外這麼多年,我想西餐可能更對你胃口。」章洄這麼說,但事實上,他覺得西餐廳的環境與林濯月的氣質更般配。
林濯月挑了下眉,沒有反駁。
章洄想找些話題來與他拉近距離,努力在腦海里搜刮過往曾經,他們很早前就認識,在他母親還沒有生病的時候,兩家父母是同學,經常也會走動。
後來章洄母親生病,接二連三住院出院,而林濯月的父親進了監獄,兩家的關係逐漸變得複雜。
「我們認識也有十幾年了吧?」章洄咬了一口乾巴巴的麵包,噎得難以下咽,他沾上濃稠的牛排醬,浸軟後送進嘴裡。
「到今年十月就二十二年了。」
「是嗎?記得這麼清楚?」章洄皺了下眉,「已經這麼久了嗎?」
林濯月淡笑道:「我周歲生日的時候,你來我家裡做客,你可能沒有印象了,我也是後來看生日視頻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