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揉成一團,再遠遠一扔。
布料啪嗒掉在地上。
活屍的眼珠在跑動的宮忱和地上那團靜躺的破布料中來迴轉動,最終往那團布料追去了。
宮忱撐著膝蓋原地喘氣,跑得出了一身冷汗。
雲隱真人看了過來,也不著急抓他去喂,而是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在你脖子上塗了一層濁香的?」
「聞到的。」宮忱言簡意賅。
「這不可能,」雲隱真人迅速道,「我配製的濁香只對活屍有致命的吸引,活人是不可能聞出來的。」
「信不信由你。」
宮忱時刻盯緊活屍,見它撿起布條放在鼻尖,作出嗅的動作,隨即發瘋般塞入嘴裡去撕咬。
雲隱固執己見,冷哼一聲:「這不可能,你一定還有其他手段。況且,你是我見過最擅長討命的傢伙,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就送死。」
「擅長討命?」宮忱淡淡地嘲了一聲,「說得確實不錯,所以,你怎麼知道我留下來就一定是找死呢?」
「別逞強了,光憑一張嘴是沒用的,除非有人來救你,不然,難活。」
「怎麼沒有人救我?」
「那你讓他出來,」雲隱真人譏諷道,「都這個地步了,沒必要藏著。」
「已經出來了啊,」宮忱瞥了他一眼,直起身來,似笑非笑,「會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你。」
雲隱真人愣了愣,宮忱的話荒謬得簡直令他想笑:「我?你瘋了嗎?」
「是,這兩年,你為我做了不少事,我說過要治好你的心臟,如果你今天沒有選擇留下來,我會繼續履行我的承諾。」
「但是現在,你覺得我會為了你放棄一具如此有鑽研價值的屍體嗎?它再生的部位與其他地方渾然一體,天衣無縫。」
雲隱真人猶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滿眼慈愛地看向活屍:「勘破其中的玄妙之處,可是我畢生的追求啊,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個活人放棄。」
嘶啦——
灰白布料爛成碎片,散在地上。
活屍一腳踩上去,喉嚨里發出一聲難聽的嘶吼聲,猛地轉向宮忱。
它被激怒了。
與最開始從棺材裡出來時不同,此刻活屍眼珠邊緣竟然多了一絲眼白,顯得更加詭譎。
喀嚓,喀嚓。
它怪異地扭動脖子,舔了舔嘴唇,目光如饑似渴,分明要將宮忱生吞活剝似的,卻沒有失控地撲向他,而是走得緩慢悠閒。
仿佛是在,享受獵食的過程。
被這道陰森森的眼神盯住的時候,宮忱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方才那樣輕易跑掉了。
他的神經已經繃成了一根弦,跟它死死對峙著,一步一步往後退。
雲隱真人神態隱隱發癲,痴痴若狂:「你看到了嗎,這是由身體到意識的再生,何等偉大的神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割開它的頭顱了。」
「不過是一頭有了點靈智的活屍,」宮忱喃喃,「這就叫神術了?」
「你懂什麼,」雲隱真人怒目而視,「能做到從無到有,即使有缺,也已經難如登天了。」
宮忱問:「那倘若,再生後身體和意識均完好無缺,甚至能夠和常人一樣繼續變老,這算什麼?」
雲隱真人神色凜然:「那便是再生的最高境界,涅槃重生。這世上倒是有無數人想做到這一步,可惜,真正成功的,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嗎?」宮忱自言自語般重複,下一息,他的後背抵到了冰冷的牆上,已經退無可退。
活屍就在等這一刻,終於野獸般撲了上來!
少年躲閃的速度終究不及,被抓著脖頸重重摜至牆上,砰!!!
那活屍喉嚨里發出一聲愉悅的嘶喊,緊接著,毫不費力地摁著少年的腦袋繼續砸牆。
第二下,第三下……
一聲比一聲要沉重。
窒息和被撞擊的痛苦同時傳來,宮忱卻緩緩咧嘴一笑,牙齒被鮮血盡數染紅:「既然一個都沒有……那我……姑且算是……第一個……重生之人……」
「若是錯過我……雲隱……你畢生所求……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話音剛落,尖牙沖他脖頸咬來,宮忱沒有閉眼,也沒有恐懼,因為下一秒,雲隱真人瞬間出現,將活屍整個掀飛出去。
「你說什麼?」
雲隱真人低著頭,面孔呈現扭曲之色,半是狂喜,半是驚懼,死死盯著宮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