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臟一沉,道:「前輩,我無意闖入此地,可否放我一條生路。」
那老者看著他,抬起手。
講理行不通嗎?宮忱咬牙調動著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正要去擋時,那老者卻只是把手掌平攤向上,微微側身,沖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小心路滑。」
和他蒼老的面龐不同,這道聲音溫煦柔和,猶如一位對晚輩呵護至極的長輩,眼神也同樣如此。
宮忱驚魂未定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掃淨了雪的石階,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說不去吧,怕被他一生氣給掐死,說去吧,又怕這條路是請他去死的路。
老者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微微一笑:「不要擔心,我要你來,是有一事相求,若你能夠做好,我願以這一整片柿林相贈。」
雖說這柿林帶不走也沒什麼用,可宮忱莫名地很渴望得到它。
他猶豫了一下:「前輩如此大方,晚輩感激不盡,可……要做什麼事情,不知前輩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老者笑容不變,輕輕道:「隨我去祭拜一個人,僅此而已。」
「來吧。」
。
這一聲下去,宮忱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腦子裡不時閃過夢境裡的對話來。
「赤斫把前任鬼主的追隨者都關在這裡,整座山底下都是呢,你要是掉得偏些,就會見到別的鬼了。」
「被關了二十一年?」
「我數數啊——」
「正是,二十一年。」
「…………」
仔細算來,自從前任鬼主在天雷中銷聲匿跡以後,確實是過去了二十一年。
難道,這老者是前任鬼主的追隨者,而要帶他去祭拜的人,正是前任鬼主?
不會是要奪舍吧?可是那老者難道看不出來嗎,他這具假肉身受的傷已經超過了它能自己恢復的最大限度,基本算是廢了啊………
吱呀——
殿門被推開的徹長聲響打斷了宮忱的思緒,那老者停了下來,回頭,仍舊沖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眼前儼然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宮忱深吸一口氣,踏了進去。
呼,呼,呼,呼。
殿內的寒氣竟比外面還要冷,宮忱不太適應地打了個哆嗦,霎時間,四道明亮的火光先後從四周燃起,映亮了殿中央的一座厚重的冰棺。
冰棺未合,陰寒之氣從棺中源源不斷蔓延而來,讓人不禁揣測,裡面到底躺了個什麼樣的絕世魔頭。
宮忱卻沒有第一時間把視線放在那裡,而是被什麼吸引了似的,緩緩看過四面刻滿深紅劃痕的牆壁。
「二十一年前,有一隻渾身焦黑的鬼從滾滾天雷之下爬了出來,一步一步爬回這座宮殿。」
「它渡劫失敗了,不知還能活多久,一有意識就在石壁上刻刻畫畫,就這樣,苟延殘喘了十四年。」
「他死前,整座去星山春暖花開,比人間還美,可自他死後,這裡就下起了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七年。」
老者嘆息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直到半月前,你掉下來的那一天。」
「這雪才終於停了。」
宮忱嘴唇不停地顫抖,似乎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邁開腳,跌跌撞撞地跑到一處角落,死死地盯著牆壁上刻畫著的一對佳人。
他輕輕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那堅硬的石壁,卻竟然像害怕戳壞一張紙一樣,怯怯地縮回去。
再伸出,仍是縮回,極其地想,又極其地克制,漸漸地,濕紅了眼眶。
「你可以碰。」老者仍是溫和地引導著他,目光慈祥,聲音輕緩。
「這裡的所有東西,包括我,都是宮主大人為你的到來而準備的。」
「我們都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少宮主。」
。
「大人,殿宇終於建好了,我們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少年一臉興奮地舉起手中的牌匾問。
「我想想啊。」
不遠處的一處破木墩上,坐著一個風流倜儻的青衣男子,一手拿筆,一手拿符,邊在上面畫咒邊心不在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