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沉下心,不再去想謝凌鈺。
這是她的及笄禮,不可因變故而自亂陣腳,毀了自己大事。
這般心底默念幾遍,薛柔當真沒再慌亂,也沒多看天子一眼。
謝凌鈺看著她,少女一言一行都在規矩之內,瞧著沉穩。
她今日施過脂粉,頰似凝光,面如花色,容儀窈窕,韻度綽約。
同往日肆意模樣大不相同。
謝凌鈺思及今日還有旁的男子,心底泛起不滿,忍不住蹙眉。
終於等到結束,薛柔離去後,謝凌鈺剛欲起身,卻又頓住。
不宜太顯眼。
今日說是賀尚書令之女及笄,可賓客大多懷有周旋酬對之心。
若無意外,現下這群人該歡聲笑語,等會聚在一處宴飲,觥籌交錯傳杯換盞。
但陛下來了,誰敢多言,唯恐被認定結黨營私。
謝凌鈺清楚他們的心思,對尚書令道:「朕與阿音有話要說,旁人勿擾。」
還未等薛兆和鬆口氣,謝凌鈺便獨自離去。
留下一群朱衣使與眾人面面相覷。
引天子見薛柔的婢女垂眉斂目,不敢多看一眼。
謝凌鈺卻陡然開口:「你名喚綠雲?」
綠雲被陡然一嚇,慌裡慌張,磕磕絆絆回過話,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怎麼認得自己。
謝凌鈺神色平靜,想起朱衣使遞的消息中,薛柔每次與王玄逸相見,都有綠雲身影。
多年過去,他不想記也能記住。
綠雲不知皇帝面色怎麼淡了些,心裡更為惶恐。
待行至海棠門前,綠雲停下,「陛下,女公子就在裡面。」
謝凌鈺微微低下頭,穿過那道門。
眼前乃一方小院,瞧著已許久無人居住。
院中有棵兩人合抱的銀杏樹,初秋已有葉子泛黃,墜落在地。
「陛下?」
聽見動靜,薛柔轉過身。
「阿音,朕許久沒見你。」
謝凌鈺看了眼四處,「這樣破落的院子,朕當真這般見不得人?」
少年說話時,語氣含了幾分笑意。
意識到皇帝早息怒,薛柔舒口氣,解釋:「因為這附近沒有外人。」
話音落下,她意識到有歧義,輕咳一聲。
「隔牆有耳,陛下萬金之軀,若有要事叮囑,恐怕不方便他人聽見。」
「朕知道,」謝凌鈺看著她發上金釵,「你怕朕,所以選了這個地方。」
沒有人,所以無論他說了什麼話,薛柔都能當機立斷從後門逃跑,然後矢口否認。
眼見皇帝戳破自己,薛柔臉色紅了些,甚至想現在拔腿就走。
她低下頭,動也不動,手腕卻忽地被握住。
「阿音,你告訴朕,今日及笄禮開始時,你在怕什麼?」
謝凌鈺儘量將嗓音放柔和。
對於薛柔,他有的是耐心,徐徐圖之。
她害怕不要緊,總有一日會放下戒心。
謝凌鈺這些時日,在式乾殿反反覆覆告訴自己,當初讓太后與尚書令短暫放下戒心,他等了多少年。
對薛柔,他不急於一時,左右王玄逸已經離京。
他們完全可以慢慢來。
謝凌鈺見眼前少女不說話,驀地笑了一聲。
「你怕朕像先帝那樣?眾人面前逼你接旨?」
薛柔猛地抬眸,略有驚愕看向那雙黑如墨玉的眼睛。
「朕方才只是揣測。」謝凌鈺閉了閉眼,有些無奈。
當年,先帝不顧薛韻婚期在即,宮宴眾目睽睽之下,下旨封妃,逼著薛韻未婚夫君低頭叩謝天恩。
當晚,薛韻就在宮中過夜,次日得賜貴妃頭冠,儀仗同皇后。
有這個先例,薛柔擔憂也不無常理。
謝凌鈺不知該說什麼好,指尖輕輕撫了下她彎月般的眉。
「阿音,不要怕朕。」
少年語氣略有蕭索,好似實在無可奈何。
「你就為了躲避一道聖旨,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相交,」謝凌鈺面前恍惚浮現幾道人影,忍不住閉了閉眼,「何至於此。」
「阿音莫要為了躲朕,與無名鼠輩為伍。」
薛柔神色變了變,一時不知皇帝是指王玄逸,還是指小憐。
「朕向你起誓,永遠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
天子一言九鼎,豈能隨意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