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以此為及笄禮。
太后眼神微暗,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令素來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皇帝破例。
「靜若大師可曾與陛下提過那話?」太后語調關切道。
「已說過,」靜若垂眸,神色波瀾不驚,「只是……貧僧並非為太后叮囑才那般誆騙,貧僧所言皆無虛假。」
太后忍不住蹙眉,不喜歡聽這話,若他所言乃真,豈不是皇帝註定與阿音有夫妻緣分?
「慧忍大師,可還記得今夜需說的話?」太后語氣溫和沉靜。
「自然記得。」慧忍看到一旁蹙眉的弟子,對太后道:「萬事皆有緣法,貧僧早年受太后恩惠,如今為了這一樁因果,自不會出差錯。」
薛柔聽得有趣,問道:「大師在宴上說一番話,難道不是破了我原先的姻緣?那原先的緣法還在麼?」
「女公子,貧僧今夜說的話,本就在緣法之中。」
薛柔似懂非懂,與和尚說話,還是太難為她了。
她寧願多讀百遍聖賢書,也不想聽和尚打機鋒。
姑母仍在同兩位高僧說話,薛柔暫且回相和閣歇息片刻,隨後便被流采喚醒。
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每一步皆由不同宮人負責。
今日特殊,薛柔只覺這群人恨不能把她扮作瑤台仙子,再送去長樂宮前殿露面。
「你已換過三次釵子……」薛柔忍不住開口,「我瞧著都不錯。」
她隨手一指,「就方才那個罷。」
一個多時辰後,連流采都有些著急,乾脆抱著短劍在廊下發怔。
再進去,便見薛柔已插上最後一隻釵。
流采呆在原處,險些未回過神。
與及笄禮時的淡妝輕抹不同,眼前少女鳳髻霓衣,容色艷冶。
如明珠仙后,華衣蹁躚,光彩耀目。
薛柔看了眼銅鏡,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頭。
不知慧忍會說什麼,今夜宮宴宗親們皆在,或許會說她克夫?
時辰不早,薛柔匆匆趕往前殿,待坐下後,總覺有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那感覺忽然消失無蹤,不遠處的謝凌鈺輕笑一聲。
「阿音,在想什麼?」
薛柔不好實話實說,打算糊弄過去。
「我瞧諸位宗親還未至。」
說著,她為讓謝凌鈺相信,當真往宗室那瞄了一圈。
太后聽見了,平靜道:「他們必然姍姍來遲,不急。」
果然,直至開宴前不到半刻鐘,宗親們才斷斷續續皆至。
酒過三巡,太后忽然道:「當初召諸位薛氏女入宮,常伴身側,此後竟只留下兩人。」
「一是靜宜郡主,二……」太后笑了笑,握住薛柔的手輕輕拍了拍,「二便是這讓人不省心的小侄女。」
「今日她及笄禮已成,也到嫁娶之時,」太后看了一眼皇帝,唇角微笑似有若無,「陛下以為呢?」
謝凌鈺隱隱察覺不對勁,贊同的話咽下去,轉而道:「一切需聽母后安排。」
下面宗室們皆認為太后在試探,能否立薛二姑娘為後,而陛下是在婉拒。
唯獨謝寒一聲不吭,眼睛直勾勾發怔,瞧著酒杯,在父親想與太后爭論時摁下他。
有什麼好爭的?皇兄一顆心都在那個妖女身上。
同安大長公主卻按捺不住,她前些時日為幼子入宮,與薛柔一番爭執下來,沒過幾日,陛下便有旨意。
因她幼子惡行累累,且證據確鑿,朝廷永不敘用。
同安心底暗恨,倘若叫薛柔進宮,往後枕頭風一吹,哪還有他們立足之地。
「太后,論及婚事,薛二姑娘不是曾有過婚約麼?」
謝凌鈺沉下臉,瞥了一眼薛柔,平靜道:「姑母的話,未免太多。」
誰也沒想到陛下這般不給面子,同安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訕訕笑了笑,可惜那笑總滑下來。
此情此景,陛下也沒再發話,不料右僕射道:「當年先帝曾言,太子若擇妻,必為薛氏女,如今陛下還未立後,薛二姑娘便嫁與他人,不妥。」
此言一出,東安王拍案而起,他與清河公主一母所出,因腿腳不便需在京城休養,故而未曾就藩。
這些年,他一直痛恨薛太后,親妹妹屍骨未寒,便迫不及待與王氏聯姻。
薛家對不起清河,如今就連後位,也要拱手讓給王氏所出的女兒。
「靜宜郡主難道不是薛氏女?」
謝凌鈺臉色隱隱難看,開口時語氣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