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只掃了一眼便放下,「我不喜歡,我要陛下親自寫。」
謝凌鈺看過詔書,覺得並無差錯。許是樊汝賢文章過於樸實,就連詔書也缺乏溢美之詞。
「倒也無妨。」
皇帝絲毫沒有推脫的意思。
薛柔心裡直打鼓,安慰自己莫著急。
依大昭的規矩,薛家接過旨,宗正還需過個場,查閱長樂薛氏宗譜。
更不必提太常寺,那幫官員對《禮》各有見解,為著大婚流程能吵個天翻地覆,半個月定不下具體章程。
謝凌鈺這道旨意下去,是讓天下人皆知,誰是未來皇后。
離正經入宮做夫妻早著呢。
饒是如此,薛柔還是坐立難安,找了個藉口便要回相和閣。
實則是去頤壽殿尋太后。
聽完薛柔的話,太后臉色極為難看。
「大婚不算什麼,只要陛下相信,你們二人命格相衝,自會放你出宮修行,大昭亦有過長伴青燈古佛的皇后。」
「可現下,陛下半點不信。」
太后擰眉,著實沒想到謝凌鈺身為天子,竟對上蒼神佛無分毫敬畏之心。
她沉吟片刻,揮手道:「你先回去歇息,讓我想一想。」
*
式乾殿內一片死寂,沈愈之剛從薛府回來,臉色蒼白。
面對御座上的天子,他嘴唇動了動,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陛下,臣前幾日在相和閣為薛二姑娘把脈,便察覺脈象虛弱。」
「如今薛家將她接回府養病,也不見起色,她的脈象為虛數脈,正氣不足所致。」
「而且,低熱不退也甚是稀奇,臣也不知緣由……」
沈愈之越說,聲音越低,不敢看天子臉色如何。
皇帝語氣淡淡,「薛家接旨那日,她身體並無恙。」
沈愈之垂首,阿育王寺閉門多日,京中有些風言風語,他亦有耳聞。
猶豫再三,他道:「陛下不若命皇寺的人去一趟。」
「不必。」
謝凌鈺聲音冷淡,走到沈愈之面前,「朕不信這些。」
「備馬,朕要親自去一趟薛家。」
薛府靠近皇宮,未過多時,御駕便停在正門前。
天子驟然駕臨,身邊甚至沒帶多少侍從,一身玄衣,如入無人之境般進府。
後院慌亂成一團,綠雲原本親自守著一盅湯,扔下湯匆匆忙忙跑回去。
薛柔聽見動靜,詫異道:「前頭出事了?」
綠雲有些喘不上氣,連忙先扶薛柔往榻上去。
「女公子,陛下來了。」
薛柔臉色也白了,「怎麼沒人通傳?」
「根本來不及。」
「他瘋了?直接闖大臣後院?」薛柔簡直匪夷所思。
她連忙躺下,轉念一想,姑母給的藥的確有用,連沈愈之都看不出貓膩,她怕什麼?
太后親自送藥時,特意叮囑,就算再親近的人,也莫要讓他們知曉服藥的事。
否則,憑陛下的心思,定能從侍婢神色中察覺一二。
綠雲只當女公子的病莫名其妙,在她榻邊唉聲嘆氣。
薛柔閉目裝睡,聽見珠簾被撩起的聲音,忍不住眼睫微顫,手輕輕攥起。
她估摸著謝凌鈺離自己多遠,慢慢放鬆下來,免得露出破綻。
周遭靜得可怕,一瞬間比一年還要漫長。
薛柔甚至能聽見自己心口跳動聲,卻聽不見謝凌鈺的動靜。
第47章 那陛下方才親我做什麼?……
手背傳來股涼意, 伴隨微微粗糲的觸感,薛柔頭皮一麻,定然是謝凌鈺。
「她何時睡下的?」
猛地聽見陛下問話, 綠雲怔愣一瞬,連忙答:「一個時辰前。」
謝凌鈺看著自己握住的手,目光緩緩上移,一截小臂露出來,上頭戴著只玉鐲子。
他認出這是三年前的貢品,被太后拿去賞給薛柔。
平日裡,也不見她戴, 在家養病反倒拿了出來。
謝凌鈺擺了擺手,讓所有婢僕都出去, 甚至自己的隨從也通通去外面侯著。
室內落針可聞,他起身掃了一眼周遭,緩步至窗下。
檀木桌案上擺著的, 皆是女兒家喜歡的東西。
以及, 一隻青瓷茶盞。
謝凌鈺端起茶盞, 指尖溫熱,回頭看了眼榻上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