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瞿搬出「保護」二字,謝昭昭不由沉默起來。
上次她被橙淮綁架時,橙淮曾說過趙瞿派人保護她,但那些人都被橙淮給殺了。
倘若站在趙瞿的立場來看,她的性命安危與他緊緊相連,又有上次她被橙淮擄走險些喪命之事,他自是該讓人守著她,以免她再出什麼岔子。
可名為保護,趙瞿卻行著監視之舉,那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區別?
許是被冷風一吹稍作冷靜下來,謝昭昭輕嘆一聲,她不再揪著此事不放,而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陛下,你將法照如何了?」
上次在建善寺趙瞿聽風辨位,空手扼住橙淮射來的暗器,那時她便隱約猜到趙瞿或許已經知曉了法照的存在。
畢竟他連一根針飛來都能分毫不差地察覺到,又怎麼會聽不見法照從寮房離開的腳步聲?
可彼時謝昭昭想不通,趙瞿要真是聽見了什麼動靜,他怎會如此輕易便放任法照離開。
如今她恍然意識到,趙瞿是個很擅長忍耐的人。
譬如今日,他明明早已經知道她和法照見面的事情,卻能隱忍不發,甚至還讓她跟小妹睡在大吉殿,為她創造赴約的機會。
但他也不是一個完全有耐心的人。
不然趙瞿就應該等她和法照見面之後,再突然出現將她「人贓並獲」,而非現下這般莫名出現驚嚇她。
謝昭昭自是知道趙瞿這個人脾氣不好,占有欲又極強,為免他誤會,她不等他發火,便在話音落下後連忙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約法照在此見面,是為了詢問任家家主季弟舉辦的招魂祭,我想知道他招魂供奉的牌位上寫了誰的名字。」
「法照前兩日去了任家塢參與了招魂祭,我推舉建善寺僧人為太后祈福,便是想要見法照一面問清楚此事。」
「原本是準備趕在中午他們僧人休息的時候問詢,哪想到中途出了承慶殿的岔子,我怕小妹受驚便先帶她離開了此地,想著事後有時間再問詢此事。」
「此事事關橙梓身世,我懷疑她並非是橙家血脈,而是那任家家主的季弟之女。近日橙梓病得越來越嚴重,整日悶悶不樂,似有求死之志,我只想儘快探查清楚此事,急切之下才會將時間約定在今夜。」
「陛下恐怕又要疑惑我為什麼捨近求遠,不找任羨之卻要兜圈子找法照詢問此事。因為我不想節外生枝,倘若去問任羨之他必定會疑惑我為何對任家的事情關心,又為何想要知道招魂供奉牌位上的名字是誰。」
謝昭昭從來不是一個喜
歡解釋的人,與她親近的人不需要她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與她疏遠的人更不需要,也沒必要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
而趙瞿卻是一個特例。
她沒辦法將他清清楚楚地歸到親近或是疏遠這一類人之中,他總是時時刻刻在兩者之間反覆橫跳。
但儘管謝昭昭解釋了許多,趙瞿仍是一言不發垂著眸。
他敏銳地從她的解釋中捕捉到了些微妙之感。
譬如她覺得詢問任羨之會節外生枝,於是她選擇兜兜繞繞將法照從建善寺請進皇宮這件事。
此話的言外之意便是謝昭昭不相信任羨之,但她相信法照。
恐怕不止是不相信任羨之,她也不相信他。
倘若她信任他,她便不會捨近求遠去找法照了,大可以直接請他出面了結此事。
兩人之間的沉默並未持續太久,謝昭昭又忍不住追問了他一遍:「你將法照如何了?」
趙瞿不語,她便轉頭要走,似是要往承慶殿正殿的方向而去,還未邁出步子,她垂在身側的手臂倏而被一把攥住。
沒等謝昭昭反應過來,他已是抬手叩在了她腰間,身形微動,帶著她向上猛地一提。
微涼的晚風捎過耳畔,將他隨意披拂在身後的袈裟吹得鼓鼓作響,不過眨眼之間,兩人便坐穩在了榕樹枝幹上。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讓謝昭昭心臟跳得極快,她凝著他的臉,忍不住問:「你想幹什麼?」
趙瞿攬著她的腰,骨節明晰的手指輕抵在她齒間:「噓。」
「往下看。」
謝昭昭微怔,垂眸循著他所說的方向尋去。
幾乎是在趙瞿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那承慶門的方向便湧入了大批的僧人,他們似乎剛從太后靈堂回來,但據她所知,僧人祈福的時間早在戍時就該結束了。
謝昭昭很快便在人群中尋到了法照的身影,見他平安無恙,她不由松下一口氣。
看來趙瞿並未傷害法照,只是將僧人念經祈福的時間延長至了亥時,而後趁著這時間差來承慶殿外守株待兔。
如此說來,趙瞿身上的赤色袈裟又是從哪裡來的?
難道是法照在建善寺寮房中披給她的那一件?
謝昭昭斂住眸光,側過頭看向趙瞿。
他已經知道了法照給她上藥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