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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寧緩步上前,行禮道:「陛下。」

皇帝回過頭,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片刻後,他忽然嘆了口氣,語氣低沉:「你可知,這次前去,或許便再無回來的機會?」

關寧靜靜地看著他,神色沉穩,輕聲道:「臣知。」

她眼神中並無半分猶豫,甚至比朝堂之上更加堅定。

皇帝盯著她,眉宇微蹙,似有些不解,又似在試探什麼。

沉默良久,他忽然道:「你可有想要的?朕允你。」

關寧一愣,隨即抿唇一笑,神色柔和。

她知道皇帝的心思。

此去充州,生死未卜,他這是在問她——有什麼未了的願望。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得了天花就不會再得天花了。

誰敢拿命去做賭注?

關寧垂眸,沉思片刻,緩緩道:「陛下,臣有一願。」

皇帝看著她:「你說。」

關寧輕聲道:「臣幼時親族皆亡,無人替臣取字。如今臣蒙陛下恩典,得以入朝為官,臣已為官兩載,偏偏連個字都沒有。」

說著還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臣斗膽懇請陛下,賜臣一字。」

此話一出,皇帝怔住了。

他原以為她會求權、求恩澤、求家族復興,可她卻只是求一個字。

求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字。

皇帝盯著她半晌,忽然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

他走到書案前,提筆,在宣紙上緩緩落下兩字——

太真。

筆鋒蒼勁,力透紙背。

他放下筆,緩緩道:「太真。」

關寧望著那兩個字,目光微微一震。她緩步上前,雙膝跪地,深深叩首:「臣,謝陛下賜字。」

她的聲音堅定無比,像是將這個名字刻入靈魂。

皇帝看著她,目光深邃莫測,半晌,低低一嘆:「去吧,朕等你平安凱旋。」

關寧緩緩起身,望著他,微微一笑。

「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

三月初,春雪消融,渭河暴漲。

周縣地勢低洼,自渭河改道後,原本賴以生存的農田多被官府強行徵收,圍堤修得潦草,每逢雨季便水患不休,百姓苦不堪言。

今年冬日雪勢極大,如今雪水混著春雨灌入河道,河水比往年更為洶湧。

此時的縣衙,燭光微微搖曳,映得案上的公文層層疊疊,洇開的墨跡透出一股潮濕的寒意。

縣令齊銳正伏案疾書,一旁的書吏小心翼翼地研墨,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齊銳眉頭緊皺,目光緊盯著手中的公文,裡面詳細記錄著各鄉各里的受災情況。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縣尊!」

縣丞王肅匆匆闖入,臉色蒼白,額上沁出冷汗,語氣急促:「小禾村……小禾村恐有異變!」

齊銳倏地抬頭,神色一變。

「什麼?」

王肅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語氣低沉:「剛剛有快馬來報,說小禾村有人接連發熱、嘔吐,身上多數出現異狀甚至已有村民身亡。」

齊銳猛地站起,目光凌厲:「可派人前去探查?」

王肅額上冷汗更重,聲音發澀:「已去查探,村中至少有十幾人病倒,且情況極為嚴重……縣尊,恐怕是疫病。」

疫病二字一出,屋內頓時一片死寂。

書吏悚然一抖,連忙後退一步,仿佛這兩個字本身就帶著瘟神的陰影。

齊銳目光深沉,沉默片刻,忽然大步走向外堂。

王肅見狀,急忙攔住:「縣尊!您不能去!」

「為何?」齊銳語氣森冷。

王肅臉色煞白,咬牙道:「疫症蔓延極快,一旦感染,性命難保!縣尊您乃一縣之長,豈可輕涉險境?!」

齊銳冷笑一聲,眼中怒意隱隱翻湧:「本官若不去,誰去?!」

王肅語塞。

齊銳眼神犀利,掃視堂中眾人:「現在是什麼時候?百姓生死攸關,我若在衙門裡坐視不理,又如何面對這一方父母官的職責?」

王肅還想再勸,卻被齊銳厲聲打斷:「王肅,你若怕死,可留在縣衙,但本官不能!」

言罷,他轉身朝門外走去,衣袍翻飛。

他可以不用去

王肅僵立原地,心頭微震。

縣尊……真要冒此大險?

縣衙大堂,氣氛沉重。

齊銳沉聲道:「召集全縣所有醫者,速來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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