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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華沒有回答。

她只是將三公主摟入懷中,低聲呢喃:「你要學會堅強,要學會不依賴任何人,包括母妃。」

三公主哭著搖頭,她不過才十二歲,正是最依戀母親的時候。

她不懂國事,也不懂家國興亡,只知道,她不想母親離開。

「母妃,我不想你去,你能不能不要去?」三公主的聲音細小而倔強。

莫雲華沒有回她,三公主忍不住的又嗚嗚地哭了,「你要丟下我嗎?」

門外,黃涴靜靜地站著,聽著屋內一字一句,身子卻止不住地顫抖。

忽然,莫雲華的聲音傳來——

「我先是莫雲華,其次才是你的母妃。」

莫雲華停了停,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溫柔卻堅決。

黃涴猛然抬頭,淚水頓時模糊了眼。

三公主還小,未能真正懂這句話。

可門外的黃涴,卻聽懂了。

她站在夜色中,望著殿中那位要離開的故人,靜靜地,一言不發。

月色灑在她的臉上,微微顫抖的睫毛下,藏著翻湧的情緒。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入宮的第一夜,她也曾在燭光下曾對她低語:

「我叫黃涴。」

不是嬪妃,不是皇帝的女人,不是母儀天下的德妃。

她是黃涴。

那是她的名字,是她未曾說出口的「自己」。

她轉身離開,走在無人的宮道上,月光如水,她一言不發,仿佛整座宮牆都要塌在她心裡。

她終於明白,她也一直想說那句話:

她,首先是黃涴,然後才是德妃。

***

兩日後,賑災車馬從長安出發。

城門外,百姓夾道歡送。

這一回,關寧走在最前,穿著正八品官服,神情寧靜堅定。

趙懷書未隨隊而去。

他站在城樓之上,望著車隊浩浩蕩蕩地離去,目光落在那騎在馬上的女官身上,良久不動。

關寧沒有回頭,她知道,有些目光,不必看,也能感受到。

她要去完成一次賑災,也是一次自我求證。

又三日,朱雀大街,日色灼灼,號角聲響。

出劍南的大軍,在街口集結。

旌旗獵獵,戰馬嘶鳴,盔甲上的寒光折射陽光,如波濤拍岸。

而那騎在最前方的女將軍,身披墨甲,紅纓系發,手握馬鞭,昂首挺立,赤馬朱鞍,金甲映日,風過如火。

朱雀大街之上,上萬女子蜂擁而來。

她們看著那道倩影,從緩緩前行,面如霜雪、目如星火。

她們曾聽說,朝堂之上女子能執政,如今,她們親眼見,戰場之上女子能領軍。

莫雲華策馬而行,從不曾回頭。

她知道——身後是家,是親人,是柔情,是舊我。

而眼前,是江山,是烈火,是生死。

也是,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有人悄然紅了眼,有人高聲吶喊,有人托起孩童,指著莫雲華說:「你看,她就是我大康的女將軍!」

一位老婦低聲念道:「我孫女若也能讀書從軍就好了。」

一位少婦抱緊了懷中的孩子,眼神明亮:「你看,那是我們大康的女將軍。」

豆蔻少女攥緊了衣袖,心跳如鼓:「她好英俊……」

有小姑娘跳著腳說:「我也要做女將軍!我也要像莫太尉獨女莫雲華一樣!」

那一刻,萬千女子的希望,在朱雀街上隨風而揚。

那不是莫家的榮耀,是整個盛世的迴響。

是大康無數女子的聲音。

是啊!

她是莫雲華!

她的眼前,是通往劍南的道路。

她的身後,是長安千萬宮牆、無數目送的女子。

她們站在街道兩旁,有人身穿繡衣,有人懷抱嬰兒,有人年老步履蹣跚,有人尚是豆蔻年華。

可她們的眼神,卻出奇一致。

她們望著那騎馬的女子,望著那張清冷剛毅的臉龐,仿佛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這不是皇妃,而是將軍。

不是男人的影子下的女人,而是自己的光。

她們從不知女人也能領兵,也能護國,也能從宮中走出,不為誰生,不為誰死,而是為自己,為百姓,為這片江山。

而莫雲華聽不清她們說了什麼、說了多少。

她只聽得風吹旗鼓,馬蹄如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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