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可笑啊。
多麼諷刺啊。
該保護的人被他殺死,那些不值得被原諒的人卻一根毫毛都沒掉的活著。
……如果他的能力註定是要殺人的,那他該殺的是惡人、壞人、有罪之人,而不是朋友、夥伴、親近的人。
韓衛這麼發誓了。
改掉名字,回到祖母的故鄉,志願成為特警。韓衛成了韓衛。
兩年的實習訓練,三年的特警生活讓他以為他已經可以踐行自己的諾言。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明知那滿地的屍骸都是毒販後,他仍會如此動搖?
為什麼明知自己的同伴正受自己能力的侵害,他仍然無法讓自己的能力停下?
或許,在吉姆開槍時,他就應該死去。
唯有他死去,他的周遭才不會產生更多的悲劇。
「是嗎?我倒是覺得這只是逃避。」
一個人影跨入黑暗,走到了那個戴著眼鏡穿格子襯衫的韓衛面前。
第27章 嚮導27不要為這件事感到可恥。……
「不要誤會了,我不是說人不可以逃避。」
葉棠不想說「只有活著才能用自己的雙手保護住自己想保護的人」這樣的大道理,她知道現在的韓衛不想聽也聽不進去這樣的話。
「這個世上讓人痛苦的事情太多,而人類的精神沒有辦法戰勝所有的苦難。所謂『只要堅強就能克服逆境,只要堅強就能戰勝痛苦』不過是一種刀沒扎在自己身上不覺得疼的想當然罷了。」
「在看不到希望的痛苦面前,人類就是會不堪一擊。」
每個人的人生經歷不同,每個人的承受也能力不一樣。不是說同樣的困境有些人沒撐過去,有些人撐過去了,有些人在困境中開闢出新的道路,那些撐過去的人、那些開闢出新道路的人就有權利去蔑視那些沒撐過去的人。
因為那些在這場困境裡搏出一條道路的人可能僅僅是運氣好,沒遇上能對他造成致命打擊的事情。
換作是另一個困境,換作處於另一種人生里,這些曾經的人生贏家說不定也只是連最雞毛蒜皮的劫難都撐不過去的「弱者」。
所以葉棠並不覺得會感到痛苦就說明這個人軟弱,也不覺得一個人選擇逃避有什麼問題。
「有人喜歡用蠻力突破眼前的困境,也有人願意選擇在問題的面前繞道而行。有時候逃避也不失為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畢竟沒人規定你非得去解決問題。」
「有些問題是會自行消弭在時間裡的。」
丟臉的、羞愧的、悲傷的……人活於世,總會有一些難以直視的過往,以及不想想起的回憶。
「只不過——」
葉棠伸出右手食指,指引著韓衛「看」向不遠處。
在那裡,有韓衛再熟悉不過的人們。
「隊長——!!」
「韓隊!!!!!!」
在屍山血海中有一個個的血人掙扎著爬起,他們滿身污濁,渾身都是傷口,一張臉早已不復原來風華正茂的模樣,然而韓衛認識他們——他總不至於暴走了一會兒就把自己同伴們的長相全部忘記。
「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看,只是自顧自地從討厭的事情里逃開很簡單,用來遠離痛苦也很有效。」
「但當你移開視線,但當你堵住耳朵,你除了不用在看到那些會讓你痛苦的東西,也會聽不見本可以拯救你的聲音。」
與葉棠並肩的韓衛已不再是那個十八歲的文弱男孩兒。
恢復成現在模樣的韓衛站在那裡,被戰友們熟悉的聲音灌入耳中。
「韓隊、一起回去吧……不是說好了燈我和女朋友結婚你會給我們包個大紅包的嗎?」
「韓隊!我還欠著你兩罐啤酒一頓燒烤呢!」
「沒人覺得你做錯了,老韓。我們都知道你這個人其實比誰都心軟,你只是不想看著我們死。」
「我一點都不覺得韓隊你可怕嚇人!」
「嘿嘿,這點皮肉上的小傷算得什麼?沒有韓衛你,我們剛才就被害得都爆成一灘泥啦!」
眼眶通紅,韓衛已經明白這些他本不該聽到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葉棠將韓衛還有其他活著的特警們的情緒暫時連接到了一起,現在他們所有人情緒都在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