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煙樓鮮少關門,無人敢入內的居所,開啟與關閉似乎並沒有任何差異,任逸絕腳步輕盈地入內,並不在乎主人是否歡迎自己。
登上樓梯時,任逸絕方才後知後覺地有些赧然,他放緩腳步,在門外停了片刻。
小樓里迴蕩著淡淡的香氣,是之前的薰香,已幾日未焚,殘留的氣味仍然眷戀不去,任逸絕冷靜片刻,才問道:「玉人起了嗎?」
「你有事?」千雪浪在房內問。
任逸絕微微一笑:「大事沒有,小事不少。」
「哼。」千雪浪淡淡道,「進來吧。」
任逸絕欣然應邀入內,臉色卻忽然一僵。
千雪浪才剛睡醒,神色懶倦,抬起一隻手正挽住紗簾一角,探身出來,霜白的長髮從他身後傾瀉,如新雪般鋪落。
「去打盆水來。」千雪浪隨口吩咐,「冷水即可。」
「哎呀。」任逸絕這才回神,他將花枝放在鏡台上,端起臉盆,慢悠悠道,「難道任某天生是來伺候玉人的嗎?」
千雪浪看了他一眼:「你若不來,就無此事了。」
這冷心雪性的隱客不緊不慢地說話,不像交代一樣任務,倒似給予任逸絕一樁恩賜,他下了床榻,走到屏風後穿衣。
床邊有一座山式屏風,屏風上繪著幾株白艷艷的牡丹,細葉綠雲,丹青墨濃,描出這一屏的綺羅嬌春,瑰麗絕色。
素色的衣裳落在屏上,如突來的一陣雲霧。
任逸絕慌不擇路地去打水了。
等水端回來時,千雪浪正坐在鏡桌前賞花,他將花枝橫端,這支花在指間失了妖艷,顯出幾分端莊秀美來。
千雪浪低垂眼睫,嗅到昨日猶存的芬芳,終於疑惑。
「我未曾瞧出這花有什麼奇詭之處。」
任逸絕擱下水盆,不免覺出幾分好笑:「這花奇就奇在賴上了任某,牽著袖子不肯放,倒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千雪浪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一枝稀鬆平常的花,沒有什麼難題可解。他於是起身洗漱,不去理會任逸絕突起的興致,長發垂落,像懸掛一樹雪色牡丹。
任逸絕生根般站在原地,忽然詢問:「玉人昨日這般操勞嗎?既有要事,怎麼……怎麼沒來找我?」
「我哪也沒去。」千雪浪擦淨臉,淡淡道,「只是不想打坐。」
任逸絕聞言,聲比蜜更甜:「哦?願意放下苦修,玉人心境果又開闊了。」
千雪浪回頭看他一眼,似是無奈:「你在挖苦我嗎?」
「怎會呢?」任逸絕懶洋洋地回答,「修行自當勤勉,可到了玉人這般境界,苦修並無益處,玉人而今放鬆下來,自是心境開闊了,怎會是挖苦呢。」
千雪浪重新坐回到鏡桌之前,不再絮叨,緩緩道:「既然此花沒有什麼問題,那你來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