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覺得……」
任逸絕站在後方,望見鏡中照出二人面容,千雪浪神色從容,他卻似流露些許惶恐。
「玉人缺一根簪子。」
這次輪到千雪浪重複他的話語:「缺一根簪子?」
「是啊。」話一出口,任逸絕的心也輕快起來,他撐過身體來,掌心壓著桌子,指尖點了點花瓣,緩緩道,「一根木簪。」
千雪浪沉默半晌:「所以,這是禮物?」
「玉人要是接受,自是一份禮物。」
千雪浪實在是不能明白,不能明白這樣一枝花,怎值得任逸絕這樣一大早送過來,神情中還帶有少見的殷勤與期盼,仿佛生出什麼不同。
綠莖峭立,花枝柔曼,千雪浪瞧了片刻,掠過似錦花朵,捏住堅韌枝條,將頭髮一挽,斜斜簪入:「縱有水玉,它也活不了多久。」
簪花在裝扮之中雖已不再盛行,但談不上是什麼奇詭之事,最盛行時還曾有花冠替了帽子,那才是真招搖。
一枝花簪,不過是小添時節風情。
千雪浪十年一入人間,見過不少奇特流行,倒也不甚在意。
「這有什麼。」任逸絕漫不經心道,顯出別樣的殘酷,「待它凋謝,我為玉人再帶新簪。」
任逸絕收著雙手,仔細端詳,許是花過於倉促地綻放,瓣還未被春意染透,只有尖端染著胭脂色,消消點點,半遮半掩於霜雪之中。
「哎……」任逸絕忽道,「這簪子歪了,我來為玉人調整。」
別在發後,千雪浪難以看見,只好允了任逸絕動作,其實簪子哪有什麼歪斜,任逸絕只是想碰一碰。
千雪浪問道:「這是什麼花?」
一縷雪絲繞著指尖,任逸絕心底那點多情纏綿終於落定,輕輕道:「花間露照欲休春,染透胭脂未畫成。骨清神秀,花堆錦繡,自然是花中神仙夢中人。」
「噢,海棠。」千雪浪道,「原來春期快過了。」
任逸絕啞然失笑:「是啊,春期是快過了,說不準……呵,玉人所期待的夏蟬將鳴了。」
他聲音之中,自有無限揶揄。
「敢在東潯城裡如此調侃崔玄蟬。」千雪浪望著鏡子裡的任逸絕,「你還真是膽大包天。」
任逸絕笑吟吟地取過梳子,乾脆幫千雪浪順理起頭髮來:「任某可是什麼都沒有說,分明是玉人意有所指,怎好來栽贓陷害我。」
「你要是說話總這般不知分寸。遲早是要出事的。」千雪浪冷哼一聲。
打出生到現在,還從沒有人說過任逸絕說話不知分寸,他不禁覺得好笑,心道:「你這天人,不落凡俗,難道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也不明白嗎?你何曾見我在別人面前這般說話。」
然而對千雪浪而言,這實在是一句了不得的關懷,任逸絕倒也要求不高,他欣然收下這份好意,又忍不住玩笑。
任逸絕微微俯身,搭在千雪浪的肩膀上,看著鏡子之中的兩人:「玉人不是願意與任某同死嗎?難道我出事,玉人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