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任逸絕想要出口打圓場時,水無塵莞爾一笑,將煙霧旋繞的熏爐放到地上去,免得熏到正坐在對面的千雪浪。
「叫我猜猜麼?嗯,讓我想想,雪大哥帶他來此,這位小友又無枷鎖在身,想來必定不是窮凶極惡的犯人。」
水無塵衝著任逸絕眨了眨眼,似是表達歉意。
任逸絕也坐在另一邊的蒲團上,含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倒是千雪浪聞言打量了一眼任逸絕的面容:「他看起來很像壞人嗎?」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位小友雖生得俊美風流,叫人心生喜愛,但這世上的壞人難道都生得面貌醜惡嗎?」水無塵泰然自若道,「雪大哥既是要我來猜,我總要什麼可能都想一想。」
任逸絕忽然有些明白她是怎樣與千雪浪交上朋友的。
千雪浪點頭道:「有理。」
水無塵又道:「雪大哥的本領與脾氣一樣大,素來高傲得緊,不入你法眼的人,你是決計瞧不上,更不願意與他同行的。這位小友既不是壞人,那必是雪大哥欣賞的人了。」
她這句話說得平淡,無形之間將兩人輕輕捧了一下,任逸絕啞然失笑,瞧水無塵一本正經的模樣,卻又不敢輕浮地笑出來了,怕冒犯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千雪浪道:「不錯。」
任逸絕猛然轉過頭去,這下是真的有些飄飄然起來。
「欣賞之情,這說來倒是多了。」水無塵垂下臉去輕輕撥弦,指下流出一段旖旎綿邈的曲調,「雪大哥是無情道人,生平不惹紅塵,不沾情愛,想來他必不是你的道侶了。」
任逸絕猛然一嗆:「咳——」
千雪浪淡淡道:「非是大仇,就是大愛,你何時如此極端了?」
水無塵失笑:「總要偶爾做做人家眼裡的半魔,情意若不熾熱些,豈非顯得我不像個半魔。」
這話說得略有幾分奇妙,聽得任逸絕惴惴不安,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算不失禮,看水無塵平淡如常的模樣,似乎又只是將這話當做一個玩笑,可說是玩笑,又未免沉重。
「人有千百種,魔有萬千樣。」千雪浪道,「人何曾像人,魔又何曾像魔?」
水無塵的弦一動,不動聲色道:「哎喲,我沒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
「是了,旁人也許會聽出別的意思。」水無塵一怔,隨即流露出懷念之色,目光柔和許多,「雪大哥絕不會如此。」
任逸絕這下才反應過來,水無塵雖受半魔身份之苦,叫人冤枉至今,但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方才那句話當真只是隨口的揶揄玩笑。
她自己受了苦,說出這些話,有時候還要去安慰人家不必多想。
水無塵轉過頭來看了看任逸絕,緩緩笑道:「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雪大哥與人相交時卻偶爾冷如冰,如冰般剔透,也如冰般鋒利。這位小友想必吃了雪大哥不少苦頭吧,畢竟我當初就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