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雪浪惱怒之前,魔者很快就收回了手,等待著千雪浪的諷刺,卻不料他只是沉靜地問道:「魔者,你有心事。」
玉人總是在奇怪的地方格外敏銳。
魔者苦笑道:「道君目不能視,從何得知?」
「有些事,並不是只有眼睛才能瞧見。你失去神智時,確有幾分癲狂無智,可你保持神智以來,除去一開始,鮮少再有如此忘情的時刻。更何況……」
「更何況?」
千雪浪淡淡道:「你似乎十分難過的模樣。」
難過傷心四字,千雪浪在旁人身上看到得多,自己身上經歷得少,不過縱然再少,到底也是幾分經歷。他兩次心痛暈厥後醒來,總是任逸絕陪在身旁,雖不知人們為何總要相伴在一起,但那時心中的確感到溫暖安慰。
千雪浪當初只對任逸絕道謝,從沒對他說過心中這點柔情,如今用在魔者身上,也仍是一副冷冰冰的做派。
意亂情迷做出冒犯之舉與傷心欲絕而尋求安慰,本是兩件全然不同的事情,有時看起來竟然如此相似,千雪浪心中也頗感奇妙。
魔者聞言,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悵然,怔怔地瞧著他。
好半晌,魔者忽然道:「我想到了一個心愿。」
「嗯?」千雪浪奇怪,「你想得倒快,說來一聽。」
魔者慢慢將天魔體的事道出,千雪浪聽後仍面不改色,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想求我幫你擺脫這天魔體麼?還是要我殺了天魔?這可不算,你不必求我,我本也要去殺天魔的。」
「不是。」魔者的神色動了動,微微偏過臉,叫千雪浪難以分辨神情,「我的心愿是……一旦情況有變,請道君誅殺我。」
千雪浪明白過來:「你是擔心天魔附身的事?」
魔者點點頭:「不錯,我希望我永遠只是自己,就算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起碼我可以終結它。」
千雪浪思索片刻,慎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魔者瞧著玉人毫不動搖的神色,忽然大笑起來,眼中又再含淚,望著他柔軟紅潤的嘴唇,想要再湊上去,吻上一吻,留下最後一點記憶。
千雪浪見著他靠過來,本想將人擊退,卻見著他雙目之中晶瑩剔透,縱然看得再不清楚,也明白那是什麼,一時間怔愣片刻,忽然想道:「這魔者必然是很不願意死的,他先前拿生死來恐嚇我,只是因為人人都怕死,那為什麼還要求我殺他呢?」
他陷入思索,一時間倒忘了動手,只見著魔者與自己幾乎要臉貼著臉,鼻尖對著鼻尖,可從始至終,魔者什麼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