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任逸絕說得每句話都有很道理。
道理,偏是如此有道理,可是這世間,唯獨情是全然不講道理的東西。
半晌後,千雪浪方道:「我幫水無塵是為情,可應下五怪人交託是為利,你娘親不是還需要浮蝶蛻嗎?」
「是。」任逸絕凝視著他,低聲道,「我確實需要浮蝶蛻。看來,我少不得要陪著玉人走這一遭了。」
千雪浪沉默地站著,他對情所知不多,可隱隱約約覺得,任逸絕此時的模樣與當日趕走自己的未聞鋒既相同,又不同。
師父分明騙了未聞鋒,他卻仍想日日夜夜地與師父廝守在一起,不願意讓自己帶走師父。
現在千雪浪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
也許犯了錯的師父更好,雖叫未聞鋒忍不住生氣,忍不住痛苦,但又……又欠了未聞鋒,仿佛兩人之間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縱然不能愛他,可到底牽扯難斷。
就像魔母折磨著天魔那樣,就算見到的再也不會是當年那個魔母了,可天魔卻因為妻子的恨意與痛苦,感覺到她正活在自己的心中,永遠沒有分開。
任逸絕正好相反,明知得不到,所以他就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想知道,將一切都割捨了,早早地放下,免得誤人誤己。
因此分明能再走下去,能夠再待在一起一段時間,他也並不覺得幸福,反而感到了無窮無盡的痛苦。
愛與恨,有時候竟如此相似。
千雪浪不是愛說話的人,少去任逸絕的巧舌如簧,兩人少見地陷入寂靜之中,還未等任逸絕轉變話題,身後忽然傳來鶴雲濤不確定的聲音:「是……是……恩公嗎?」
兩人齊齊回頭,任逸絕臉上略有驚奇之色,很快就化為微笑:「原來是你。」
他早就知道鶴雲濤在此,自然沒有半點波瀾,倒是湯問賢瞧他神色鎮定,甚是奇怪。
原先鶴雲濤只是覺得背影相似,尚有些拿捏不准,待見著任逸絕回頭之後,自是大大放下心來,忍不住歡喜道:「恩公,你是何時到此?又怎麼會來?總不見得又知道我遇險,特意前來相助吧。」
他與任逸絕幾番歷險,心中早將此人當做生死之交,話語之中親昵無比,倒叫見慣大師兄不苟言笑的其他幾名弟子甚是錯愕。
「你怎知道我不是?」任逸絕淡淡一笑,「不過這次要叫你空歡喜一場,我還真的不是為你而來。」
這不過隨口一句玩笑,鶴雲濤本沒在意,任逸絕更是隨口應答,千雪浪卻忍不住瞧了任逸絕一眼,湯問賢更是拿住話頭。
「那不知道閣下是為何而來?」湯問賢眼睛一轉,神色古怪,「該不會是為了斬妖除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