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牽掛天下大事,難道連愛子任逸絕也不牽掛嗎?
果不其然,千雪浪道:「更何況,我們不說,她難道不問?既這般氣定神閒,心中想來已對我們的來意有幾分明了。」
水無塵一點就通,頓時明白過來:「哎喲,這下倒是我耽於情意,不如雪大哥看得透徹了。如此說來,劍尊不問不提,難不成是有意迴避此事,要我們知難而退?」
「未必。」
千雪浪這話倒不是無的放矢,當初在白石村中,他曾在與弟子還有那位老婆婆閒談時想起幼弟與侄女之事,那段過往儘管已對他再無影響,然而在此刻,又再度從腦海之中浮現。
任逸絕疑道:「未必?玉人是何意?」
「她沉睡至今,才初醒來,人世已然大變,倘若無牽無掛,倒還沒有什麼,修行也是如此,山中一日,世間千年。縱然人世間再如何變化,善惡畢竟依然如舊,不至於無所適從。」
水無塵低聲道:「可是,任公子卻是與劍尊羈絆極深。」
「不錯,任逸絕如今已自一個嬰兒變作大人,這許多年光陰流逝,任逸絕自是猶豫不決,劍尊又豈會全然無動於衷。」
任逸絕道:「母親也是一樣?」
「有何不同。」千雪浪平靜道,「你雖不知她,但順應寒暑度過數十年春秋,於人世清晰瞭然。可對劍尊而言,卻是大夢一場,數十年已翩然而過,故人凋零,世事變遷,腹中胎兒已成大人,她所相熟之人僅剩下寄雲君一人,只怕心中也甚是複雜。」
「奇了,天上莫非要下紅雨?」水無塵握著自己的一邊胳膊,驚訝道,「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雪大哥這般多情體貼之語,倒是受教。」
任逸絕沉默片刻,忽然微微笑道:「這番話想來也只有玉人才說得出來。」
他與水無塵皆是多情聰慧的性子,話已說得這般明白,還有什麼不懂的。
「時如逝水,川盡東波,這般變化,身處其中尚感太過匆匆,母親為我受魔氣所困,更慢了這世間四十餘年。」任逸絕道,「我只一心想著自己,卻沒有想過母親的想法。她……她未能看著我長大,自不知我有什麼要事,心中有什麼想法,又欲去做些什麼,想必有心要問,也不知如何開口。」
水無塵寬慰他道:「任公子,這也並不怪你。話說回來,你與令堂難得重聚,反倒是我們前來攪擾……唉,說到頭來,這事兒還是怪天魔,他若少現世搗亂,這世間雖還有許多不平之事,但起碼能叫你們母子多相聚些時光。」
這話說得實在有情有理,正事私情兼具。
千雪浪聽了之後,緩聲道:「水無塵,不要這麼跟別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