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覺得你要死了是不是?」
第55章 落子「教書。」……
霈忠折身看了看言子邑,猶疑了一會兒,扯了一抹笑:
「啊,這……我各處都有安排,李通涯走脫這個事兒,按不到我頭上。他在牢里蓬頭垢面,雙膝又壞了,只能幹躺在那裡,這副樣子暫時也不會再有人提他,我弄了個人在那裡替他,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
他素來詼諧輕鬆的臉上是一臉憂色,此時強作笑顏也透露出一種沉重感。
言子邑昂了昂首:
「你哄我呢,總有要發現的時候。李指揮這一走,胡卿言必然知道是你,他這個人,省察敏銳,聯想寬廣,你再安排又有何用?」
老秦那按牆的手落在了腰間,思索了一番:
「這我自然明白,也明白把王妃弄出來這一招太險,只是……胡卿言這個人,那日我隨他進府,想必王妃也領教了……我怕王妃招架不住。」
說著從胸口掏出一本摺子,遞給了她,原本便是帶來給她解釋之用。
言子邑接過,打開一看——
內容他之前已經說過,是部議奪官他上的奏本,原本說是沒有硃批,此刻底下的硃批吸引了言子邑的注意:
——「撤秦霈忠實易,奈何御馬監一事,牽扯日久,所涉龐雜,暫無可代者,聞其於校事處,家事無所顧,幾乎晝夜不離,其餘人等未必盡心若此,此番再寬限六月……」
言子邑明白過來,
「這便是他籠絡『秦司衛』的籌碼?」
霈忠點了點頭。
言子邑心想這期間胡卿言對陣老秦的「心理戰」,估計也把老秦折磨得夠嗆。
所以才感同身受——
怕她「招架不住」。
不想給老秦過多的負擔,言子邑微微一笑,語調也是輕鬆的:
「我還好,我有在這種情形下撐持的經驗,你不用擔心我。早些年我們洛城醫館半夜裡抬來一個久染沉疴的病人,天沒亮還沒來得及醫治便去了,那病人抬來的時候沒人料理,去世之後家中來了數百人圍了醫館,大伯便要我負責料理此事,前前後後總有一月多,都是與那帶頭的人商量著來,期間有進有退,有安撫也有施壓。總結出來,不要太意氣用事,也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尤其是受了委屈,萬事對事不對人就是了。」
見秦霈忠翻了翻眼,似乎沒想到她言三小姐還要承擔這樣的任務,最後只說道:
「對了,你和胡卿言在洛城呆過一段日子,我都給忘了。」
「兄弟。」
聽王妃這麼一喊,霈忠一愣,言子邑將那折本抵回他胸口:
「兄弟,自從到了王府,我同你們兩個比王爺處得還好,你可不能有事……有一樁事,胡卿言若發現了是你,你不要賴,意義不大。也不要和他強碰起來,我近來發現他這個人,你越是和他繞著周旋,反而會激他。」
說完看了看四周,依舊夜暮沉沉,月在屋檐頂上卻是動了個位置的:
「不多說了,現在是四點多,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怎麼把我弄出來的,怎麼把我弄回去。」
話音未落,街巷中突然隱隱傳來馬蹄子的聲音,這聲音在靜謐的時候傳播得極快,一會兒像是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壓得人氣息都滯在胸肋,火把的光像一圈索套,迅速地集結收攏,截了一半夜色,套在黑沉的空氣中,逐漸從巷子的三面圍套過來。
霈忠有些張皇地左右看著,但他畢竟
不是生手。
捏了捏火把,很快就鎮定下來。
那火把做的索套,像是從繩結處,擺開一道斷隙。
胡卿言從斷隙之中打馬走過來。
他雙腿虛夾馬肚,樣子看上去頗為隨意。
馬蹄子得得兩聲,停在他們身前,向老秦伸出了手。
老秦一怔,才發現自己保持著將奏摺按在懷裡的姿勢。
老秦只垂目看了一眼,便將那摺子斜遞了過去。
胡卿言從他手裡將那折本抽了出來,翻開便笑了兩下。
「這是秦司衛向王妃訴說始末,要送王妃離京啊。」
言子邑從他此刻的言動中讀出他尚未發現李指揮一事。
於是主動道:
「他們要送我走,我沒走……不然早走了,也等不到胡帥來堵我們。」
「為何不走呢?」
胡卿言將折本合上,眼神移到她身上。
右手一伸,將那折本湊在老秦手裡擎著的火把上,老秦此時面色已與平日裡無二,他持著火把也不動,噙著一抹笑,看著折本在火把里燃了起來。
胡卿言轉頭看了他一眼,鬢角微動,也抬眉笑了一下,兩人之間像兩個有默契的老友在那裡招呼。
那折本的火已峰苗一般起伏地著燃起來,隨著胡卿言一鬆手,啪地落在了地上,又在地上慢慢蜷伏了一會兒,最後變成火星子慢慢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