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是問問你。
這次回音比方才快了許多,很簡短的兩個字——等我。
玉纖凝想回一句不必來,但也知曉他的脾性,大抵不聽,索性放棄,起身稍作梳洗,而後將妝奩抽屜拉開,取出裡面的靛藍髮帶,以靈力引線,將剩下沒完成的部分眨眼繡完,隨後放入抽屜內。
索性坐在梳妝檯前,素手翻起,掌心亮起道璀璨的靈力光芒,光芒逐漸暗淡,她掌心上方虛浮著兩隻交疊的玉鐲。
他贈她飛陀螺,予她髮簪,而她還從未送過他什麼,那些時日在藏書閣翻找書來看,也尋了些煉器之法,這兩支玉鐲便是她初次所做,沒什麼特別的功能,只是可以感應到對方的位置,感應到對方生死。
她想問問晏空玄願不願意跟她走,若是不願,這玉鐲就贈給他,二人可以隨時知曉對方在何處,想見面時就尋來見面。
若是願意跟她走更好,她知道他要報復那些人,但能放下仇恨執念跟她閒雲野鶴瀟灑過一生也自在些。
興許也是八重鎖靈咒這些年對她的影響,她不是很在乎什麼朝夕相伴,不想當根繩子拴住誰,也不想誰化為囚籠圈住她。
各自忙完各自的事情,然後見面互相依偎,講講這段時間的經歷,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有一部分重疊就好。
*
男弟子院內。
晏空玄靠在床頭,長腿交疊,手中上下拋玩著骰子,上半身隱於陰影之中,瞧不真切神情,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輪廓,如霧中雕琢的美玉。
伐竹在旁邊光著膀子玩針線,將他那些保平安的符挨著繡進衣服里襯,照他的話來說,這平安符分散著不小心弄丟不吉利,繡成平安衣穿在身上,效用大大增強,如若佛祖金光護體,小命絕不會有差池。
但他針線活兒實在太差,那些個符被繡得歪七扭八,好在穿在裡面,沒人瞧見。
忽而聽聞旁邊沒了傳音動靜,他抬頭朝晏空玄瞥了眼。
這一瞥,心頭驀然一震,穿針的手冷不防刺破食指,痛的他暗嘶一聲。
他吸了吸指尖冒出的血珠,回頭仔細觀摩起晏空玄神情。
似笑非笑玩味兒的神情,他曾經見過這樣的神色,但忘記在什麼時候。
躺著的男人卻忽然起身,指尖搓捻著玉石骰子凌空飛起,再穩穩抓在掌心,攤開一看。
鮮紅的一點。
遠山眉輕揚,沒有半點不悅,反而盪開愈發燦爛的笑。
他運道極好,逢賭必贏,鮮少有不好的時候。
上回扔出一點,還是他決意去奪洗髓玉的時候。
這回……
他要奪人。
運道好不好,都要做。
代價足夠大,過程才夠刻骨銘心。
「通知風廷,今日行動。」
輕飄飄幾個字,像是在跟伐竹說晚上吃什麼。
伐竹下意識「哦」了一聲,看了眼還剩下幾個沒有縫上去的平安符,想說等我縫完就去,捏起衣角的剎那,渾身宛若電擊。
「什麼?!」
晏空玄卻已走遠了。
「這背時的……」
伐竹小聲低咒,披上衣服將剩下的平安符往懷裡一揣,從床上翻下,邊走邊單腳跳著穿鞋。
望了眼外頭赤紅日頭,他又嘖了一聲。
結界本就巡邏森嚴,眼下要他青天白日靠近作鬼,跟讓他直接跳河有什麼區別?
他抓了抓腦袋,步伐慢了下來,朝著邊境結界線行去。
*
晏空玄一路往聖女院的方向行去,堂而皇之,渾然不避諱旁人視線。
經過蕭長風休養的院落,他稍作停頓,手中甩出一縷靈力絲線,跟旁側聖女院牆壁相連。
而後勾唇一笑,繼續朝聖女院行去。
那桃灼的花瓣被風吹著迎面而來,落在他額前碎發還有肩頭。
男子笑意盈盈,伸手接了一片在掌心,而後修長冷白的手指將之搓捻成泥,隨手拋卻。
提步入內,一眼正放下一本書冊的玉纖凝。
「來了,」玉纖凝起身相迎,給他倒解暑茶。
「不喝這個,」他伸手在虛空取物,玉色瑩潤的酒壺憑空出現在手中,「今日來點新鮮的,如何?」
玉纖凝還從未飲過酒,見他拿出酒水來不免娥眉輕皺,看他興在頭上,還是點點頭:「好。」
晏空玄復又笑開,又虛空取出兩隻酒盞,滿上酒水,一杯也不推到玉纖凝面前,手執著遞到她面前,要她與他挽臂而飲,似凡間那類交杯酒。
昨日那般揣測他,玉纖凝心中到底有些慚愧,今日很依著他,接過酒盞,與他手臂相挽,送入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