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仙門修士意識到你非是惡徒,卻被活活逼死,只好讓仙陵將你的屍身收斂安葬……當時我不在場,具體的也不太清楚,只是天命笏失蹤多年,仙門已成驚弓之鳥,你復生必定引起軒然大波,千萬當心。」
踏句句懇切,宮無歲難免動容,只好道:「多謝你。」
二人又說了些別的,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慕慈心瞥一眼他身後,微微一笑:「那今晚就到這兒吧,深夜叨擾確實不便,再聊下去闕主怕是要不高興了……告辭。」
宮無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明窗邊那道身影仍舊一動不動,連位置都不曾改,只好再次道:「多謝。」
送走了人,他琢磨著慕慈心剛才的話,一邊回房,見沈奉君在桌邊翻書,忍不住湊過去:「誒,當年我自刎之後,你和你師兄把我葬哪兒了?」
話音剛落,卻察覺一陣久違的刺痛漫上心口,短暫,轉瞬即逝,他甚至從這陣心悸中察覺到一點悲哀。
這種悲哀包裹著他,很陌生,卻也有跡可循,就像他的情緒偶爾會換成別人的,別人傷心喜悅,他也能體會,卻說不出緣由。
第一次是紅蓮洞甦醒,他心臟躊躇,卻仿佛察覺到某個人茫然又雀躍;後來在六禪寺水榭中,他掉進沈奉君懷裡,明明腦子一片空白,心卻跳得很快,跟少男少女情竇初開似的。
現在又是莫名其妙心痛。
為什麼?柳恨劍到底拿他這具身體做了什麼?
他越想越想不通,表情也怪怪的,很想弄清緣由,沈奉君卻搖頭:「我記不清了。」
宮無歲一愣。
「我數年前發過一場怪病,醒來後便記憶缺損。」
宮無歲沒想到他失憶居然這個原因,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但顯然回憶過往其實對誰都不是什麼好事,他只好擺擺手:「不記得也好,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辦法總比困難多,實在不行他就把柳恨劍綁起來嚴刑逼供,不信他不說實話。
誰知他話音剛落,心臟又抽了一下,還是那種淡淡的悲哀,他抬手捂住心口,沈奉君也注意到不對:「又發作了?」
「嗯,」他點點頭,隨即又惡狠狠道,「這個柳恨劍,只會用這種手段……他最好別落到我手裡。」
沈奉君伸手給他輸靈力卻被擋了回來,宮無歲攔住他:「別別別……你現在是傷號,不要傷上加傷了,你離我近點,給我沾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就行。」雖然有損闕主清白的形象,但小命要緊,宮無歲還是決定委屈一下沈奉君。
他輕浮慣了,又口無遮攔,更不害臊,但沈奉君不習慣與人親近,聞言只是往前挪了兩步。
宮無歲一抬眼就對上沈奉君的目光,連帶著他也跟著不自在起來,轉移話題道:「你失去記憶……還會想起來嗎?」
「不知,」沈奉君搖搖頭,他對失憶一事不多在意,反而更在意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只道:「天色不早,你到偏室休息。」
宮無歲這幾天不是吃就是睡,現在哪裡睡得著:「子時都沒到,我們再聊聊天吧。」
沈奉君堅持道:「必須睡。」
宮無歲道:「好吧,那我半夜又心悸了怎麼辦?」
沈奉君道:「我守著你。」
「那怎麼行!」沈奉君才挨了一頓打,正是需要恢復元氣的時候,怎麼能再守著自己不睡覺,宮無歲想了想,道:「不然我還是在你旁邊打地鋪?這樣你能照應我,我也能照應你。」
不待沈奉君反對,他已經去偏室卷了被子涼蓆過來,在沈奉君榻下一鋪,褪了衣服解了頭髮,大大咧咧地躺下了。
沈奉君仍覺不妥,宮無歲看他表情就知在想什麼,催道:「快點,再不睡子時都要過了。」
沈奉君看了眼床榻:「……你上去睡,我在下面。」
宮無歲沒理他,自顧自閉上眼,佯裝睡熟,沈奉君見他不動,只能熄滅燭火,也上榻睡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流風闕的大門就被人拍響,宮無歲夢中驚醒,睜開眼,沈奉君已放下手中紙筆去開門,想必是早早就起床了。
他豎著耳朵偷聽,門外弟子道:「闕主,各大門派的人聽到風聲,已在山門處聚集,說要見無歲公子一面,掌門師尊讓我請您過去一趟。」
沈奉君聽罷,回房取出佩劍,卻見宮無歲已穿戴整齊,一邊抓起床頭的拂塵,笑眯眯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