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君也「嗯」了一聲。
無論宮無歲說什麼,沈奉君都會回答,只是話很少,也看不出傷得是重是輕。
說著說著話,沈奉君的腦袋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宮無歲不免焦躁起來,也懶得再說越非臣:「沈奉君?沈奉君?」
沈奉君卻像是困極,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很好……不必擔憂。」
聽聲音卻沒那麼好。
「你先別睡,馬上就到出口了,再堅持一下,」宮無歲心如鼓擂,忍不住加快腳步。
沈奉君倦意已深,連回話都要隔很久,宮無歲越走越害怕,口不擇言道:「沈奉君……你要是敢睡著,我就把你扔在這裡,一個人回流風闕。」
沈奉君卻道:「流風闕已歸你所有,你自可往。」
這種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宮無歲氣不打一處來:「沈奉君,你要是敢睡著,我就一個人偷偷回仙陵,把流風闕里的寶貝拿去換錢。」
沈奉君恢復了點力氣:「偷盜不好……掌門師兄會罰你。」
「我不光要偷光你的流風闕,我還要殺了你的兩個小徒弟,再殺了柳恨劍!」
沈奉君默了默,篤定道:「……你不會。」
「那你大可以看看我會不會!我不光要殺他們,還要殺仙陵的長老和弟子,我還要把流風闕也賣了,然後帶著你的錢遠走高飛,娶二十個小老婆……反正你又管不到我。」
他越說越過分,下一刻卻被一把捏住肩膀:「……不許。」
沈奉君手勁大得驚人,幾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宮無歲疼得差點掉眼淚,但還是道:「不許什麼?你說不許就不許?」
沈奉君還是按著他:「我不睡……你也不許娶。」
宮無歲一愣,像是瞬間抓住了關竅,輕聲哄道:「那你就好好醒著,你只要醒著,我就一個也不娶,怎麼樣?」
沈奉君「嗯」了一聲。
「這才乖嘛!」他背著人又走了一段,嘴上輕鬆,但心裡卻越來越焦急,沈奉君說到做到,強撐著和他說話,但狀態已經越來越差。
這暗河太長,無窮無盡一般,走到後面連宮無歲心裡都已經沒了譜,他心跳地太重,氣喘得太粗,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
他心急如焚,卻偏偏一腳踩空,半邊身子都落進河裡,他想都沒想,抱著人滾了一圈,滾上了岸。
「你怎麼樣?有沒有摔傷?」宮無歲在黑暗中把人來回檢查一遍,他眼疾手快,剛才摔倒時自己墊了底,現在半條手臂都火辣辣地疼,可惜他已經顧不上別的,「快了……很快就到出口了,我一定要帶你出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要把人重新背起來,卻被按住肩膀:「不急……」
宮無歲拿開肩膀上的手,重新把人背起來,都這種時候了怎麼不急?
他這回吸取了教訓,腳下走得很穩,時不時回頭去看背上人的狀態,他想起很多年前,沈奉君重傷流落在外,他也是這樣一步一步把人背上仙陵。
只是沈奉君已經失憶,這些久遠的回憶註定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這甬道似乎無窮無盡,他背著人,慢慢的卻越走越鎮定。
如果……如果真的逃不出去,他與沈奉君共命,即便不能長命百歲,那一起死在這裡好像也不錯。
他倒沒什麼,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可憐沈奉君受他連累,這種隱秘的心緒很快就蒙住了他的心,幾乎要讓他放棄。
但很快又被沈奉君的悶咳打斷。
他又想,沈奉君這麼好的人,就算是死也應該壽終正寢,不應該死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
那點陰暗念頭很快被他拋之腦後,他下定決心:「你放心,只要我還剩一口氣,就一定會把你送回仙陵,你千萬要撐住。」
沈奉君默了默,忽然道:「宮然,你以前也說過這句話。」
宮無歲一愣。
沈奉君又道:「很久之前,是不是?」
他慢慢垂下眼睛,低聲道:「……是。」
那是神花府文會宴的前一年,宮無歲十四歲,距離沈奉君到仙陵遊學已經過去四年,期間他們再未見過面。
神花府在宮照臨的辛苦操持之下蒸蒸日上,但幾年前天命教橫空出世,聲勢浩大,這兩年教徒越來越狂熱,也越來越放肆,正道也頗為忌憚。
天命教引起眾怒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徒扮成落難百姓,暗殺名門弟子,打壓其他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