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詭物扭曲的尖叫著墜入深淵,熟悉的聲波「哭爹喊娘」的叫喚了起來,這次聞燭聽懂了——來自紅塔之下的語言。
但他永遠只是站在那裡,平靜的看著,一如當年。
謝詞在一片混亂中狼狽的逃竄,身後的裂縫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迅速的追著他跑。
操!
早知道聞燭這麼不好惹,當初就不應該聽信修格斯那個賤人的蠱惑!
身邊的詭物相繼調入地裂,那玩意就跟一張血盆大口一樣,走到哪吞噬到哪——但血盆大口似乎也只是享受這種逗弄謝詞的感覺,謝詞甚至能感覺到當他慢下來的時候,像蛇一樣迅速遊走的地裂也慢了下來。
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這場單方面的屠殺沒持續多久,等謝詞從逃竄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變得十分安靜了。
大勢已去——
謝詞掐著手心,慢慢的跌坐在地上,
半晌,他才頹敗的垂下腦袋,啟唇嗤笑:「算你贏了這局,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這樣能屈能伸的估計放在哪個亂世里都是個人物,偏偏他卻不幸的碰上了聞燭。
「我對你的什麼都不感興趣。」聞燭無動於衷。
氣流緊張的凝聚了起來——
「別殺他!」這會兒在旁邊聽了半天衛星通訊的都坐不住了,霍桑德的語速極快,「生物晶片的異化效果太變態了,現在的受害者太多,最好留著他給天樞院送去,我們還……」
嘭——
話音戛然而止。
一根粗長的巨型冰刺毫不遲疑的拔地而起,無情的把謝詞狠狠釘在了半空中——那雙眼睛還死不瞑目的瞪著,似乎最終還是對這個既定的結局心不甘情不願。
聞燭感覺到謝詞徹底咽氣,才轉身,語氣平穩:「你說了不算。」
斬草除根早就成為聞燭行走江湖的理念了,原因無他,想想修格斯就知道了。
霍桑德:「……好的。」
霍總長明智的閉上了嘴。
「我的個老親娘……」
霍木才從暴風雪裡緩過神來。
紅塔計劃每次清理個超過十個純種的地區,都得如臨大敵的規劃訓練上半個月,快把半個濱川都淹沒的怪物,放在人這兒跟玩消消樂似的。
廖鑫也久違了勾起了唇角,衛星通訊里傳來不少喜極而泣的呼喊。
似乎所有人都在慶祝這次從浩劫里的死裡逃生,裴青山卻半天沒有動作,他似乎想朝著聞燭走過去,又不知道為什麼硬生生的把自己釘在了原地。
「長官,霍總長說救援已經到齊了,救護車也在屏障口預備了二十多輛,我們隨時可以準備下撤。」廖鑫接完通訊,語氣輕鬆的走到了裴青山面前。
裴青山似乎才恍然回過神來,他聽見了自己僵硬又平淡的聲音,機械性的下達著命令:「好,你來負責。」
廖鑫才發現裴青山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太對,雖然以前他打勝仗也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難不成還有詭物的反撲?
廖鑫語氣頓時變得有些警惕:「長官,怎麼了?」
沒人回答他。
死死握著刀柄的手悄然滑落,裴青山朝著聞燭走過去,孤零零的長刀還插在雪層里,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勝利本身的時候,他的眼神卻從未離開過一個人。
「聞燭?」他的聲音輕得有些異樣,表情甚至是聞燭從未見過的僵硬。
聞燭聽到熟悉的聲音就想隨意擺擺手,再就人類與詭物之間的力量懸殊發表一個長篇大論,最後以此要挾冥頑不顧的人類之光:「我現在是你們的救世主,從今天開始,你要替同族抵押在我這打苦工。」
但是很顯然,他什麼都做不到。
聞燭從不標榜自己是什麼熱愛世界、擁抱物種差異性的先進詭物,他出手純粹是因為謝詞自己找死的點正好卡在聞燭難以容忍的角度上,
但他看著裴青山疾步走來的身影,又對上那雙紅透了的雙眼,第一次承認自己也許真的是個把裝模作樣刻在骨子裡的怪物。
他好像確實、無論如何也不想要那張意氣風發的臉上,出現什麼突兀的痛苦又或者是什麼奇怪的背水一戰、死而後已的悲憤。
「人類之光,還真沒說錯。」聞燭輕聲感嘆了一句,意味不明。
冰雪消融後,凝固的血線又開始洶湧的向外面滲著鮮血。
聞燭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看起來應該是很嚇人的,大概更符合人類眼裡詭物的形象?
裴長官作為一個大人類主義,似乎還挺討厭非人感的特徵,畢竟他總是把詭物形容成「噁心的寄生蟲」,
想到這,聞燭緩緩的等著身上麻木的撕裂痛過去,才遲鈍的向後挪了一步。
但下一秒,就被一雙顫抖的手掌輕輕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