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花最後還是塞了五文錢。
趕在天黑前把信送去了官家驛站,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剛到家門口就聞見濃郁的藥草香氣,屋檐下還放著一筐白蘇葉,旁邊的小藥爐里正咕嘟咕嘟地熬著藥汁。
卻不見兩個孩子。
林竹睡的那間屋門倒是開著。
周紅花以為林竹出了什麼事,趕緊走過去。
江雲月趴在床邊,腦袋鑽在被子裡不知道在做什麼,看起來好像很忙的樣子,江雲野比她還要離譜,他一隻手抱著一個竹碗,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睛。
「你倆幹什麼呢?」
江雲野分開指縫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娘,我們在給竹哥兒敷藥呢。」
江雲月從被子裡鑽出來,腦袋上的頭髮亂七八糟,小臉蛋紅撲撲的,不知道是悶的還是熱的。
周紅花:「……」
第5章
「你倆幹什麼呢?」
江雲月呼呼喘了兩口氣,然後壓著聲音道:「娘,我在給竹哥兒敷藥啊。」
周紅花走過去,果然瞧見林竹露在被子外的一小片胸膛,上面鋪滿了搗爛的藥草,藥汁把衣襟都沾濕了。
她從江雲野手裡接過竹碗,「去,出去幫你爹劈柴去。」
等江雲野出去後,她坐在床邊,用眼神示意江雲月把被子掀開。
剛才鑽在裡面黑黢黢的也看不清,這會兒借著窗紙里投進的光一看,江雲月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娘,竹哥兒好可憐啊。」
周紅花扯了扯嘴角,「還不是他那個後娘,心肝爛了發臭的東西。」
怕把孩子嚇壞,周紅花沒讓她繼續待著,把人支使出去端藥。
屋裡只剩她一個人,周紅花這才露出愁容,「也不曉得能不能把阿淮叫回來,你放心,若阿淮真回來,我會告訴他,這樁親事你也做不了主,不讓他把氣撒在你身上。」
林竹眼皮動了動。
周紅花趕緊湊過去喚他,「竹哥兒,竹哥兒醒醒,起來把藥喝了。」
林竹眼皮動的更快了,薄薄的一層好似透明一般,脆弱的叫人心疼。
周紅花又叫了他幾聲。
知覺恢復的一瞬,林竹下意識皺起了眉,身上的疼痛好像比暈過去之前更強烈了,還有一股極其難忍的麻癢感,從心底鑽出的一般,找不到緩解的法子。
周紅花及時按住了林竹想四處抓撓的手,「別動,敷著藥呢。」
林竹掙扎著掀開了眼皮,茫然又恐懼的眼神像極了獵人陷阱里的小羊羔。
周紅花又暗自罵了一聲作孽。
她放輕了聲音解釋道:「白日裡你在山裡頭暈倒了,我家那口子和村里其他人一道把你救了回來,眼下你在我家裡。」
為了打消林竹的恐懼,她還特地自報了家門。
其實不用,林竹已經把她認出來了,畢竟周紅花是唯一一個肯替他說話的人。
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你先別急,把藥喝了再說話。」
周紅花走到窗邊敲了敲窗欞,「小月,把藥端進來。」
江雲月應了一聲,很快就托著個竹碗進來了。
「竹哥兒,你醒啦。」
面對小女孩全然不加掩飾的善意,林竹的表現甚至可以用呆滯來形容,他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人對他笑呢,還動作輕柔地扶他起來,甚至把藥吹涼了餵到他嘴邊。
周紅花見他沒動,又吹了吹,「來,把藥喝了。」
江雲月急壞了,恨不得張大嘴巴替他喝,「竹哥兒,藥快涼啦。」
林竹很慢地眨了下眼,像在確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直到溫熱的勺子貼近自己的唇邊。
周紅花耐心道:「你身上傷太重,白日裡叫老歪叔來瞧過,這藥就是他給開的,喝了就好了。」
林竹終於張開嘴巴,藥液苦澀,他喝進去卻沒什麼反應,一口一口,像在喝水一般。
一碗藥迅速見了底,江雲月不相信似的探過去瞧了一眼,這味兒聞著都苦,竹哥兒怎的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娘,竹哥兒的嘴巴莫不是也被打壞了吧?」
周紅花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呢?」
江雲月吐了吐舌,奪過她娘手裡的竹碗就往外跑,「娘,我去倒藥渣啦。」